萧十一郎明眼看着他对风四娘的着紧,心中很为风四娘高兴,于他而言,风四娘过得好便是最好,见不见到人倒也没什么要紧。
杨开泰带着萧十一郎去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两个孩子也都睡得正好,萧十一郎想要伸出手指去摸摸他们仍旧红皱的小脸,却又怕自己皮肤粗糙弄痛了他们,探了探手到底作罢了。
杨开泰站在一旁,面上有些欲言又止,其实自萧十一郎刚进门时就已经察觉了,杨开泰请他来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让他看看这两个新生儿,但既然杨开泰始终不说,他便也装作不知道。
杨开泰犹豫了半晌,才轻声道:“有个人,我觉得你可能想见见。”
萧十一郎微微一怔,他原以为杨开泰想说的话多半是与风四娘有关,却不料竟是这样,倒让他有些好奇了,“谁?”
杨开泰显得更局促不安了,讷讷良久才吐口道:“是沈璧君。”
萧十一郎呆住了,仿佛自从连城璧离开唐家后,他就再也无暇想起沈璧君了,此刻被人猛然提及,心头才恍然忆起,沈璧君身中蛊毒,于他敌意甚重,却不知此刻如何了,“她……”
杨开泰从前同连城璧是世交,沈璧君作为连氏夫人,一直同萧十一郎有些不清不楚的,他向来不太赞同,但他为人素来厚道,倒也不像其他人一般说些尖刻之语。可是那到底和撮合萧沈二人有些差距,是以总觉得说这些话有些对不起连城璧。
不过当日连城璧派人送沈璧君来时就已私下给他带过话,说“日后如何,全凭璧君自行决断”,竟像是已全然放下了的样子。因此,杨开泰既已开了口,后面的话倒是能顺溜说出来了,“她来我家已有几日了,一直住在蘅香院中,原来她此前不记得你都是因为中了蛊毒的缘故,现下她蛊毒已解了,一直想要见你,你……”
“解了?”萧十一郎失声打断他道,唐七先生明明重伤昏迷了,她的毒为何却解了?
萧十一郎心头思绪纷乱,若不是唐门解毒,那余下的可能就只有唐衣自己了,唐衣怎么可能主动为璧君解毒?
是连城璧!
萧十一郎脑中几乎是立刻跃出了答案,他既能从何嫣然手中弄到“子午透骨香”的解药,那“灵犀”蛊的解药只怕也总能有办法,“蘅香院怎么走?”
杨开泰见他面上一时混乱一时急切,心中倒是觉得颇为理解,若是他自己与萧十一郎易地而处,与风四娘历尽险阻,终得修成正果的可能,只怕他比起萧十一郎还要急切些,因此,立刻便提议道:“我教丫头带你去!”
萧十一郎刚踏进蘅香院就站住了脚,他已看到了沈璧君,她正背对着他坐在院子里,身姿还一如从前般曼妙,她微微垂着头,像是在就着明亮的月光细细看着什么东西。
带萧十一郎来的丫头很识相,见萧十一郎站在月亮门前动也不动,便一声不吭地退出去了。
萧十一郎不知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才终于动了动。
沈璧君武功不弱,闻声立刻转过头来,看到是他,面上立刻浮现出惊喜来,一双美目可可地凝望着他,站起身轻唤道:“十一郎,你来了!”
萧十一郎却莫名觉得心口一紧,其实沈璧君向来甚少这样待他的,他们之间似乎总是横亘着误会、礼教和她的矜持,仔细想来,仿佛只有在玩偶山庄的时候,他们才有过像寻常情人一般短暂的亲密。
沈璧君见萧十一郎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不由得走上前几步,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萧十一郎看到她右手提着一条白绢,上面隐约画着什么东西,想来她方才瞧着的,便是这个东西了。
萧十一郎涩声道:“璧君,你……你怎么从无垢山庄来的?”
沈璧君笑了,“这还多亏了阮公子,正是他趁着云海门陆家的人上门生事的机会,趁机派人救我出来的。”
萧十一郎自从她口中听到“阮公子”三个字后就僵住了,果然是连城璧。
“他在哪?”
沈璧君一怔,像是对萧十一郎有些害怕,看了看他的眼睛,才小心翼翼道:“我只在被救出来的时候见过他,之后,他便派人送我来这里,他要去哪,倒是没说过。”
萧十一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缓和了面上的表情,探问道:“他……有没有说为何要救你?”
沈璧君微微松了一口气,走到萧十一郎的身边,“他说他是你的朋友,是你托他来救我的,”说着抬起头来看着萧十一郎,目光中露出柔柔的眷恋来。
萧十一郎像是被那目光烫到了,忍不住竟退了一步,转开了脸,一瞥眼之间,忽然看到沈璧君手中提着的白绢上,似是画着一个人。
沈璧君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面上忽然一红,下意识地想要将白绢藏到背后去。
萧十一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沈璧君轻轻一颤,将白绢落在了地上。
萧十一郎面色一白,上面绘着的,是他自己,可那画像的神情,却同连城璧送给他的木像如出一辙。
萧十一郎忽然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明白了连城璧想干什么,他颤声问道:“这……这是谁画的?”
沈璧君的脸更红了,连耳朵尖都在发烧,她自幼受的是世家的淑女教育,如何能这般将对男子的恋慕宣之于口,从前对于……
沈璧君猛然间感到一阵心神恍惚,以前是对谁?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萧十一郎看她脸上有些稀里糊涂的神色,立刻感到有些不对,沈璧君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她身上的蛊毒……当真解了吗?
念及此处,萧十一郎冷不丁问道:“璧君,你还记得……连城璧是谁吗?”
沈璧君愣了一下,抬头微笑道:“自然记得,他是无垢山庄的庄主啊,不过,阮公子曾道,他同你是对头,因此才擒了我去。还说……还说因此江湖上有些对我不好的言论,让我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