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抽了抽鼻尖,空气中还是飘散着一股熟悉的浅淡腥味,他想起初次同连城璧来这里时的情景,那时他还不知道阮珏便是连城璧,自然也想不到日后自己还会回到这里,心中念念不忘的却正是连城璧。
萧十一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掀开了“诸记”的门帘,却见柜台后坐着的早已不是当初的小伙计,而是一个四十余岁的老成男人。
那男人闻声抬起头来看了萧十一郎一眼,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极熟稔地问了一句:“您来了?”
萧十一郎亦不惊奇,只淡淡点头道:“来了。”
那男人起身从柜台后走出来,道:“请萧大侠跟我来!”
萧十一郎跟着男人走入后堂,穿过一段y-in暗的过道,走进一处像是书房的地方。
男人上前在书柜旁轻轻扣了三声,只听一声机括撬动的“轧轧”之声,那书柜缓缓地滑倒了一旁,露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来。
男人欠身拿起放在通道口的灯烛,用火折点亮,递给了萧十一郎,示意他进去。
萧十一郎接过灯烛,步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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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眉间心上
萧十一郎穿过一条石砌的通道,通道里的空气又潮又热,他暗自计算了一下方位和高度,觉得这地道恐怕是修在太湖底下。
就在萧十一郎觉得s-hi热难耐的时候,地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条石阶,萧十一郎踏上石阶,看到石阶的尽头是一扇关得严严实实的石门,并看不出哪里有开关。
萧十一郎心中一紧,脑中不由自主地联想,若宫粉根本不是连城璧的人,甚而那人根本不是宫粉,而是唐衣派来诱他到此的人,那该如何是好?
若然如此,唐衣只消令人将地道的两头堵死,他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只怕也只好死在这里了。
萧十一郎一边想着,一边用灯烛照着石门,仔细摸索上面是否有开启的机关,直待他将石门仔细来回摸了两遍,才摸到石门右下角处似有一处凹陷。
他用力按了按,那处凹陷纹丝不动,萧十一郎也不奇怪,若非如此,他第一遍摸的时候也不会错过这里。萧十一郎沉下心来,提起一口气,运劲于指尖再按,这一次,那处凹陷终于缓缓地沉了下去,石门应声洞开。
萧十一郎走出石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太湖石所垒成的假山之中,他在石门处耽搁了太久,此时天色已有些暗了。他举目环顾四周,此处像是某座园林的后花园,园子并不大,但主人家在修建时显然花了心思,一众设计和装饰皆颇具巧思。
萧十一郎暗自猜测这说不定正是出自连城璧的手笔,心中居然浮起一股奇异的自得来,转而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瞧见对方,不由得一时激动一时自失起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此生倒确实少有这般惴惴不安的时刻。
萧十一郎沿着园中回环曲折的石径走了一段,忽然听见一条岔路上似有人走过来,不由自主地一闪身躲在了路旁的一座太湖石后面,转念又觉得好笑,自己原本是光明正大的进来的,却为何要躲起来。
但还没等他再出来,那条岔路上的人已走了过来,如此,萧十一郎倒是不好出来了,只得凝目瞧向来人。
一瞧之下,却微微吃了一惊。
原来,沿着那岔道走来的,正是他和连城璧在分水镇外铁匠铺见过的少年铁柱!此时铁柱双手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大碗黑乎乎的汁液,似是汤药。他武功不济,丝毫不知自己已被人暗中缀上了。
萧十一郎跟着铁柱再绕过两个拐角,就看到了十余米外,背对着他坐在湖边亭子里的人,瞧身影却不是他日思夜想的连城璧又是谁?
铁柱端着药碗朝着连城璧走了过去,萧十一郎却鬼使神差地藏在了郁郁葱葱的树丛后面。
铁柱将药碗递给连城璧,连城璧微微侧过脸来对着他笑了一下,便痛快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萧十一郎看在眼里,觉得没了自己盯着,连城璧想必又不大爱惜自己,竟又在喝药,只不知是病了还是伤了?想着便觉得心中火大,正想要出声责备他,却忽见铁柱并不立刻就走,而是伸手指了指连城璧的胸口,说了几个字。
他声音不大,萧十一郎听不真切,但隐约觉得他似是在问“兔子是谁送的”,连城璧抬起手来似是下意识地将手在胸口按了按,低声回答了句什么,这回萧十一郎可当真是一点也没听见,但根据铁柱的问话,他猜测多半是跟自己送给连城璧的竹兔有关。
铁柱抿了抿嘴,问话的声音大了些,“阮珏你喜欢兔子吗?”
连城璧微微仰起头看向铁柱,没有说话,萧十一郎在他背后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急,但显然连城璧的表情并不能让铁柱满意,因为,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了几分沮丧,圆亮的眼睛也有些下垂,急切道:“我已不是孩子了!我能保护你!”
连城璧脸颊微偏,萧十一郎终于看到了他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阵气恼,他居然还在笑,他难道听不出铁柱话语里的倾慕之意吗?
不过萧十一郎立刻就想到了,连城璧何等聪明,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不过是不放在心上罢了,就像是当初对自己一般,他这人惯会如此。
果然,连城璧只是笑道:“那我先谢过你了。”
铁柱面色紫涨,还要再辩,树后的萧十一郎终于按捺不住,扬声道:“待你能打过我再说!”说着从树后走了出来。
铁柱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下挡在连城璧身前,待看清来人是萧十一郎,眼中便流露出倔强的神色来,却是一步都不肯退开。
连城璧也转过身来,看见萧十一郎也不惊讶,只微笑道:“你终于听够壁角肯出来了?”显是早就知道他在那里偷听了。
萧十一郎心中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恼怒,他恼连城璧总是不告而别、总是不肯相信他,还恼连城璧将沈璧君推给他、自己却在这里同旁的人打趣,想到这里,萧十一郎心中的怒气更炽,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连城璧也瞧见了他眸子里的怒气,刚想要说话,却忽然忍不住转头咳嗽了起来,这一阵咳嗽来的凶猛,萧十一郎见他单薄的脊背上下起伏着,连略显苍白的面颊都被振得通红,胸中原本还酝着的怒气立刻就被担忧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