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俨额头见汗,他好歹也是世家公子,从小到大还真从未遇到过如此不客气的问话,这老头儿怎么恁地难缠?面上倒是仍旧有理有节地道:“家祖年纪大了,些须俗务,我等晚辈不敢让他老人家c.ao劳。”
唐七先生见他应对倒是得宜,便也不再理会他,转眼看向在场的众人,拱了拱手道:“老夫乃唐门中人,族中行七,今日奉家主之名,前来清理门户,诸位若是有意见的,还望尽早提出来!”
人群中立刻有人神情耸动,问道:“可是那位号称‘活阎王’的唐七先生?”
唐七先生淡淡道:“正是老夫。”
还有年纪尚轻的武林后辈没听过唐七先生的名头,旁边知道的立刻就低声解释道:“这位唐七先生,单名一个‘棠’字,据说他是嫌自己名字念着不好听,对外便只自称唐七,他的绰号‘活阎王’乃是因为这位七先生医毒双绝,好似那活的阎王爷,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就甭想活!”
众人明白了唐七先生好大的来头,便是想造次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了。唐衣见众人皆是沉默不语,知道自己此番是大势去矣,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七先生看了看他,温声道:“小九,你十岁那年,被老五家的小六故意推倒,跌在了炭盆里,左肩上烧伤了好大一块,是七叔我给你治好的,是不是?”
唐衣眼睛一瞪,神经质般地用右手按住了左肩,众人见他的反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唐七先生继续道:“我想了很多法子,始终没法完全去掉那块疤痕,你现在,可好了吗?”
唐衣终于放弃了抵抗,闭了闭眼睛,惨笑道:“有劳七叔动问,侄儿肩上的这块疤,这辈子只怕都去不掉了……”
唐七先生的脸沉了下来,“那你就可以在此胡作非为吗?谁教的你这样?”
唐衣面上泛起了一阵愤怒的潮红,“嘿嘿”冷笑道:“胡作非为?七叔,旁的我也不论了,只说当年我的好六哥将我推进炭盆,他明明就是故意的,你们心里都知道,他是嫉妒五叔把机关术传给了我,想要毁了我的脸,可当时的家主是怎么说的?”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尖厉,“小六天x_ing率直,必不是故意如此!’唐门忌同门相残,这时候你们的狗屁家规呢?”
他的左手狠狠掐在轮椅扶手之上,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眼眶通红,“我有什么错?我不过错在生在偏门庶支,又天生就是个瘸子,克死了爹,还有个没用又下贱的娘!”
唐七先生的脸也黑了,这些皆是唐门y-in私,今日被唐衣当着武林中人的面抖落一空,家主日后在江湖中委实难以做人,但他偏又是个耿介的x_ing子,唐衣说的话句句属实,确实是唐门众人对不起唐衣母子在先,他虽自认为人清正,可站在唐门的角度上,他也实是无可辩驳。况且,当年的事,连小小年纪的唐水都瞧的明白,他一个大人又如何不懂,他只不过是爱惜羽毛、不愿淌这趟浑水罢了,兼且觉得唐衣小小年纪就x_ing子偏狭,日后必非善类,是以竟也是冷眼旁观的时候居多,若是他能对这孩子多关怀一二,他或许便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了。
唐衣见唐七先生y-in着脸不说话,便也冷笑着坐在一旁,他知道,这位七叔的为人最是清高自傲、目无下尘,只要用所谓道义僵住他,他便再也不会来对付自己了。
原本扬言要清理门户的唐七先生哑了火,场面顿时陷入到一片诡异的冷寂之中,众人虽然已经明白唐衣不是真正的连城璧,可他在做连城璧的这段时间内,似乎也并未对在座的各位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算得上罪名的,便只剩下与金阶白玉阁勾连一事,此事虽然多半属实,但因牵涉到割鹿刀的下落,众人一时之间反倒不好率先开口,唯恐让旁人瞧出了自己对割鹿刀的野心,引得众怒。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的目光居然一致地落在了萧十一郎身上,指望这恶名远扬的大盗能做那条出头的椽子。萧十一郎心系连城璧的安危,也顾不了许多,就想上前说话。
正在此时,忽有一个冰冷的女声阻在了他前面,“既然唐门不愿出头,小妇人只有自己出头向唐公子讨还两条人命了!”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向了声音的来处,竟是那被宫粉扶着的女人,众人见她表情木然,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庭院正中的唐衣,不由得纷纷揣测她的身份。
萧十一郎却浑身一震。这女人的声音冷彻入骨,却偏又十分动听,难得的是,萧十一郎还很熟悉,却不是传闻早已殒命的老板娘又是谁?她竟还活着?
宫粉扶着女人缓缓走到唐衣的对面,女人轻轻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露出一张极美艳的脸来,正是老板娘,她对着唐衣冷冷一笑:“你让人活埋了我,却还是棋差了一招,让我得脱大难,你说,我这条x_ing命,是不是该向你讨还?”
唐衣见到原本以为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确实惊了一惊,可他今日已受到太多打击,精神上已经有些麻木了,因此面上倒是没显出什么惊容来,反而只是既y-in沉又木然地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并不等他反应,居然又自顾自地从脸上揭下了一张面皮,露出一张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清秀脸容来,众人 y- ín 浸江湖日久,竟从未见过有人能在脸上连覆两层人皮面具的,都瞧呆了。
忽有一人大声道:“你可是‘画皮娘子’谈会蓉?”
老板娘抬眼看了那人一眼,淡淡道:“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那人道:“听闻你在嫁给一个姓薛的读书人后,便退隐江湖了,原来竟是改头换面做起了彼岸居的生意!”昔年画皮娘子也曾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因其极擅易容改妆,武林中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便得了“画皮娘子”这样一个名号。有人说她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妪,也有人说她是个十余岁的小姑娘,总之除了她是女子以外,江湖中人对她可说是一无所知,可就是在她的名声盛极一时的时候,她却忽然失了踪迹,渐渐的,便有传闻说她是嫁给了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薛姓读书人,因众人根本不知道她的面貌,故而也就无从考证了,不料今日竟能在此得见她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