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正的孔光呢?”
连城璧道:“他守在地下的火药旁,只等唐衣一声令下,就引爆火药,和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所以你杀了他?”萧十一郎伸手理了理连城璧的鬓发,想起当日连城璧拎着人头浴血而来,对他说“没事了”,当时匆忙间,萧十一郎没来得及细思,现在才明白,原来连城璧当时斩杀了奉唐衣之命点燃火药的孔光,他是在安慰众人,无垢山庄不会再爆炸了,大家都可以活下来。
“我杀了他,”连城璧的眼中少见地闪过片刻黯然,“可我没来得及救沁朱,她是为我而死的,宋刚也是。”当日在无垢山庄,他因为被拦击之人的至阳之血冲撞,陷入昏迷,宋刚为了保护他,力战而亡,这也是沁朱告诉他的。
萧十一郎心中柔情涌动,“这不怪你!”
连城璧也觉得自己奇怪,过去的他面对必要的牺牲,从来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不知从何时起,竟变得这般心软了?“我觉得有些累,”他对这江湖厌倦了。
萧十一郎轻轻将他揽进怀里,一下一下摸着他漆黑的长发,“累了,就休息吧!”
阮霁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推门闯进来的。
“十一郎,我爹爹……”稚嫩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小的的孩童瞪大眼睛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半晌才想起来行礼,规规矩矩地道:“爹爹,孩儿前来请安,”言毕,就眼巴巴地瞧着连城璧,满目都是孺慕之情。
连城璧被他瞧的心软,不由得柔声唤道:“阿霁,过来!”
萧十一郎早在男童闯进来的时候就放开连城璧坐了起来,此刻闻言也微笑着鼓励他。
阮霁原本还有些紧张,在看到萧十一郎的眼神后,忽然欢呼一声朝连城璧扑过去,“爹爹!”
萧十一郎不得不赶紧伸手拦了他一下,防止他压到连城璧的伤口。
好在阮霁素来很知轻重,爬上床以后立刻轻手轻脚地避开了连城璧受伤的地方,像只小兽一样伏在连城璧怀里,“爹爹,你终于醒了,那天孩儿见你满身都是血,十一郎又……又好凶,孩儿好害怕,爹爹,你别抛下孩儿!”说着说着,竟抽噎起来。
连城璧只得伸手将他揽在怀里,艰难地拍了拍他小小的后背,如此一来,男童仿佛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不但没有止泪,反倒放声大哭起来。
连城璧虽然将阿霁从小养大,但他x_ing子疏离,孩子在他面前从来是恭敬有余,亲昵不足,在他的印象中,阿霁似乎从会说话起就没有这么样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过了。
谁知这才过了几个月,这孩子忽然就像是转了x_ing儿,弄得素来沉稳的连城璧也有些慌乱起来,他求助似的看了萧十一郎一眼,却见男人眼中满是笑意,似乎对眼下的情形十分满意。
连城璧只得打叠起精神,一边轻轻拍着幼儿,一边柔声哄道:“阿霁乖,这次是……是爹爹不对,爹、爹爹以后不会了……阿霁你乖啊……”
萧十一郎看着连城璧笨拙地哄孩子,觉得他实在是可爱,心里不由得对自己教给阿霁的这套办法十分得意。
阮霁哭了大约半盏茶时间,方才渐渐止住了泪,轻轻打着嗝,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着连城璧。
连城璧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满意啦?”
谁知阮霁居然伸出小手,翘起小指,抽抽噎噎地道:“拉、拉钩!”
连城璧又看了萧十一郎一眼,他已经察觉到身边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教坏了他的儿子。
萧十一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连城璧只得无奈地抬起手指,幼儿细小的手指立刻攀了上来,口里还像模像样地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阮霁得了连城璧的保证,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破涕为笑。
连城璧微笑着目送他心满意足地出门去了,立刻收了笑容,轻声问萧十一郎道:“老板娘呢?”
萧十一郎微微一怔,才道:“她走了,”想了想又续了一句,“走的时候阿霁去送她了。”
连城璧垂下了眼睛,“她很聪明,阿霁也很聪明。”
萧十一郎明白他心中所想,“阿霁是个好孩子,你把他教的很好。”
连城璧摇了摇头,“就在刚才,我忽然觉得,说不定你才是个好父亲。”
萧十一郎摸了摸鼻子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连城璧看着他道:“你既然知道瞒不过我,便不该再瞒我。”
萧十一郎愣了一下,苦笑道:“就这么明显吗?”
连城璧道:“从我问你老板娘的时候开始,就很明显了。”
萧十一郎默然了一瞬,低声道:“也罢了,你总有一日要知道,”他看了看连城璧,“璧君她……她留在无垢山庄了。”
这回轮到连城璧怔住了。
萧十一郎道:“那日她在前往无垢山庄之前,唐七先生便已为她解了蛊,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连城璧抿了抿嘴,轻声道:“她又何必自苦?”
萧十一郎道:“她说,她那日已在武林诸人面前说明,她乃是无垢公子的未亡人,因此,即便……即便没有你,她也一定会让无垢山庄在她手中发扬光大。”
连城璧叹了一口气,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萧十一郎猛地转过身子,握住他的手低低唤道:“城璧!”
连城璧立刻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便也反手握住了萧十一郎的手,抬眼仰望着他,柔声道:“我现在早已不是连城璧了,昨日之我已死,今日之我方生,你还瞧不透吗?”
萧十一郎看连城璧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显然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其他想法,这才放下心来。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担忧未免无稽,连城璧绝非一个会在感情中摇摆不定的人,也绝不会是轻易被他人的示好打动的人,但沈璧君毕竟与旁人不同,因此,他在得知沈璧君的决定后,其实反复思量了很久,竟然越想越不敢将此事告知连城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