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灿,你过来!啊,你把最前面的一排灯关掉,效果更好!”
“可以了?”
“嗯!”
然后,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高个子费力地弯腰看着灌满液体的小烧瓶里,慢慢析出金黄色的物质。细碎的光芒在昏暗的环境里闪烁,缓缓降落到烧瓶底部,像下雨一样。
“好看吗?”林至川转头看顾景灿,声音很轻,“我们叫它‘黄金雨’,析出的碘化铅晶体是金色的,看上去就像是在下金色的雨。”
顾景灿看着林至川的眼睛,他离烧瓶太近了,那些黄金雨也好像下在他的眼睛里。
“很好看,林至川。”
林至川满意了,等下完黄金雨,他也就收拾好东西,和顾景灿一起下楼,下楼的时候他还是很兴奋。
“总有人说我们理科生枯燥乏味,真是冤枉死人!我们理科生的浪漫可高级了好不好,想下雪就给你造雪,想看烟花,分分钟烧给你看!”
“就是全部要在试验台上完成。”
“......顾景灿你很扫兴啊。”林至川很不忿,“你不要惹我,搞化学的人都很危险!”
顾景灿笑了笑,走到二楼楼梯转角时,他忽然看向了窗外。窗外是艺术楼,和实验楼分别在道路两边。
“林至川,你待会儿要干嘛?”
林至川看他停下来了,也就站在原地想了想,道,“本来是想刷题的,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把刚才的试验数据整理整理,明天给老张看。”
顾景灿勾了勾唇角,“那么,给我一点时间吧。”
林至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楼道的声控灯暗了下来,他看不清顾景灿的表情,但听得清他的声音。
“见识一下艺术生的浪漫吧,江流儿。”
林至川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好啊。”
顾景灿很少叫他江流儿,总是直呼姓名。林至川听习惯了,忽然听见他这么称呼自己,感觉怪怪的。
是因为楼道太黑了吗?林至川有些好笑,黑暗的环境里就是容易七想八想的。他知道顾景灿要做什么,内心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小提琴艺术生的浪漫是什么呢?
是拉琴给你听。
玩艺术的就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一握住乐器,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调整好小提琴,顾景灿扬弓向林至川挑眉。
“点歌吧。”
林至川坐在钢琴凳上,心跳很快,他还是第一次听顾景灿拉琴,好紧张!
“那就......《万福玛利亚》吧。”
顾景灿愣了,“《万福玛利亚》?”
林至川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不能拉吗?”
“哦,那倒没有。”顾景灿很快调整好状态,温柔地笑着,“那么,演奏现在开始。”
顾景灿拉琴的样子很优雅,人长得又帅,女孩子为他心动太容易了。林至川半垂着眼睛聆听,把自己放逐到音乐的世界里。
《万福玛利亚》是很温柔的曲子,温柔到能让人落泪。
许柔在没有崩溃之前,最喜欢的音乐就是《万福玛利亚》。林至川还小的时候,她经常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哼着这首歌,一边哄他入睡。潜移默化的,林至川也喜欢上了它,这也是他唯一一首知道名字的小提琴曲。
许柔自杀之后,他再也没听过《万福玛利亚》。有关许柔的一切全部被她带走了,包括这首歌。
明明是这么温柔的音乐,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却用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爱过,怨过,也恨过,最终选择了遗忘。
在这个普通的夜里,他听着那熟悉的曲调,心绪涌动着,那些压抑下去的记忆像海浪一样,在他的心里拍出浪花,一波接着一波,不肯停歇。
不知何时,演奏停了下来,林至川毫无察觉。
顾景灿走到他身边,右手擦过他的眼角,是干燥的,可他觉得,林至川快要哭出来了。
“林至川。”
“嗯。”
顾景灿握住他的手,半蹲在他面前,没有说话。
林至川看着被握住的手,又看看顾景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慢慢握紧。顾景灿有些吃痛,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用另一只手覆盖在交握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至川松开了手,冲顾景灿笑了笑,“我是不是还欠你一顿饭?”
顾景灿直起身,脸色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对,要请我吃夜宵吗?”
林至川笑出了小酒窝,“会翻墙吗?”
“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就不要再问了。”顾景灿已经收拾好小提琴,拉开了琴房的门,“走吧,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