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漫天胡地想,与他并肩而行的杜松风看不到他龌龊的内心,只觉得李怡劝了他,他好像真就不怎么担心了。就仿佛之前李怡拿拳头敲他脑门那一下,到现在,那里还热热的。
他想去摸一摸,但在李怡跟前不行。
余光望着身边衣衫招展的人,这,是第二个敲他脑门的人。
第一个,是在十几年前,他刚开始记事,有一回贪嘴吃坏了肚子,父亲就是这样敲了躺在床上难受的他。
登上马车,喧嚣的京城渐远。一个时辰后,马车沐浴着秋日阳光,悠悠停在宝禾县瑞福临工房外,杜松风小心翼翼下车,慢吞吞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敲响马车窗口。
李怡探出头,“怎了?”
“唔……”杜松风垂手局促地站着。
李怡胳膊肘撑上车窗,十分有耐心。
杜松风一咬牙,“前晚的事……李兄可否忘了?”
李怡双目闪了闪,“什么事?”
杜松风面红起来,“……你知道的。”
李怡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你不说清,我怎知道?”
“李台!”杜松风愤恨抬头,盯着李怡越扯越开的嘴角,恨不得上去给他扯烂。
李怡仍在故作姿态,“杜兄呐,你求人办事,就是此态度吗?”
杜松风憋得双腮都鼓起来,“算了!”转身欲行,李怡从车窗中伸臂拽住他衣袖,杜松风踉跄了一下,回过头更生气地使劲儿扯袖子,李怡笑嘻嘻地揪着不放。
“你说要生下这个孩子,还要让这个孩子与我无关,是么?”
杜松风懒得理他,直接道:“是又如何。”
李怡笑中带着痞气,揪着杜松风的袖子将人往前拉,“既然如此,我必须跟你争。”
“你闲得无聊么?”杜松风不断向后,却扯不过李怡。
“我争我儿子,天经地义,怎就无聊了?”
“放手。” 杜松风狠狠咬牙,眉毛都飞了起来。
发觉他真生气了,李怡手略松了松,“那你别用劲儿,我就放手。”
杜松风还是看仇人一般,眼里晕着红光。
李怡无奈叹息,“说真的呢,你别用劲儿,我放手,省得摔着你。”
杜松风半信半疑,片刻后终于不再动了,等李怡一松手,立刻头也不回地走掉。
李怡趴在车窗上喊:“土木公!下个月十五各样货品交清,还要试菜,别忘了!”尚未喊完,杜松风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里。
马车缓缓启动,李怡关上车窗坐好,思绪飞扬,一会儿觉得好气,一会儿又觉得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这两天让精儿子和傻儿子来点儿欢喜画风的日常铺垫一下,各单位准备好马上就要搞大事情了!
呼唤小天使们!!
第21章 医馆中与天牢内
九月三十建平帝夏期寿诞,全国休沐庆贺,宫中大摆宴席。可惜天子并未放太子与君后出来,对二人的贺礼也只随意看了看,反倒对二皇子的贺寿文章大加赞赏。众人或疑虑或惴惴,不知这场暗潮汹涌的储位之争,何时才有结果。
十月十五,恒庆元与瑞福临将程熙大婚所需器物制备完毕,当日中午于凌霄楼试婚宴菜品。程熙的两位父亲——右丞相、少师兼太傅景澜、兵部左侍郎程有到场,李重诺与杜明礼亲自作陪。
席间杜松风起身如厕,一月未见,李怡发觉他肚子又大了一些。过了许久不见人回来,他心中不安,又等了一时,也借口如厕出去。
走廊上拐角处有个小观景点,窗扇旁摆着松竹梅,设了座,上至茶与古琴,十分风雅。杜松风正站在窗口向外望,朱红色绸衫的瘦长背影,与周围风雅融为一体。
李怡看呆片刻,回过神道:“怎在此站着?”
杜松风转过身,细瘦的身材虽被腹前的隆起打破了和谐,但带革未束配饰未坠,衬着半披在肩上的黑发,更显风流闲适。他自然一笑,“唔,趁空透透气。”
李怡被这一笑搞得有些恍惚,强自镇定下来,下巴往他肚子上一点,“不舒服么?”上回相见,杜松风的肚子只是微隆,拿衣服挡一挡,离得远些,尚可被忽略。但现在那里已挺得很明显,仿佛竖着塞进去个枕头。也正因为是竖着,肚子虽然鼓了,但不至于臃肿。
杜松风又笑了一下,“尚好,就是有些闷。”
“哦,也是。”李怡应道,“那等场合,时时刻刻提着心思拥着笑脸,确实闷。”
“今日不巧,”杜松风往李怡这边走了几步,“来的人多,不便打探韩公子的事,想必你更着急吧。”
李怡一怔,不想杜松风与他竟有同样的想法,“没办法。今日试菜,他们都来,是情理之中。”
杜松风在距李怡一步之地停下,“对了,十一月初十大婚当日,我就不去了,初九那*你我再碰一次,从头到尾理一遍,务必周全。”
李怡一惊,“你不去?为何?”
“唔。”杜松风面色有些艰难,“我与我爹商量了,我去……不大方便。到时我爹在,恒庆元有你同你爹坐镇,少我一个,不会怎样。”勉强笑了笑。
李怡明白过来:杜松风近来一直呆在宝禾县,怀胎的事商道中几乎没人知道。先前他睡了杜松风的八卦刚有些平息,若杜松风突然挺着肚子往丞相大公子婚礼这等隆重的场合下一站,杜家的脸就又会被他李家踩得粉碎。因此杜明礼才不让杜松风去。
只是可惜,此事一直是杜松风在忙,最后却去不成。
杜松风依旧笑着,“下月初九你应在京城吧?我……”
“我过来找你。”李怡截断他的话头,既是为藏身孕,他便顺水推舟,况且……“那时你就六个多月了,不宜奔波。”
“唔,那多谢了。”杜松风一拱手。
李怡道:“贵客尚在,出来太久不妥,你没不舒服就早些回席。”
杜松风点点头,突然疑惑地问:“那你出来做什么?”
李怡一愣,“我……啊,”手往旁边一指,“如厕。”
杜松风更疑,“那还不去?”
李怡无语,“……好,去。”
杜松风笑着走了。李怡往厕房去,回想以往心中叹息:和土木公说话只能平静寡淡,礼貌疏离。否则只要过了一点,他就会生气。
真不明白,为何有人床上床下能判若两人。
而那个孟浪的杜松风他能见着两回,已实属不易。
能不能有下一回,还真不敢肖想。
十一月初九一早,李怡骑马从京城赶往宝禾县,虽棉氅在身,但到底不能将头脸双手全部裹住。一路风吹,到得宝禾县城门时他十分后悔:天已冷了,就不该图快骑马!搞得风尘仆仆,好像他多想见土木公似的。
驭马缓缓进城,若说想见土木公,也仅有一个缘由:近来每次会面,他的肚子就变个样,颇为有趣。不知现在那肚子又长成了什么。
二人约在松鹤楼,李怡先到,点了几样果品,就着茶边吃边等。不多时杜松风到了,披着月白色轻裘,毛茸茸的领口上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李怡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如梨似桂的比喻。
不知是桂花还是梨花向他笑了一下,轻裘解掉,李怡不由自主往那肚子上看:嗯,上回是个竖放的枕头,这回成了一团薄薄的锦被。
看来他儿子长得不错。
“李兄久等。”杜松风躬身入座。
“我也刚来。”李怡笑着回应,“早跟你说过,我直接去你家别院多好,你也不必冒着风寒奔波。可你偏要定松鹤楼,好像不乐意在家接待我似的。”
“李兄说哪里话,在下万万没有这个意思。”杜松风替李怡斟满茶盏,“我是想趁着这一趟,到县城来办些事情。”
“哦?何事非要你亲自办,能说否?”
“此事确实不可交予旁人。”杜松风犹豫了一下,低头略羞涩,“要例行看大夫。”
李怡的目光便又停在杜松风因坐姿更显圆隆的腹上,鬼使神差道:“那稍后我陪你去。”
杜松风神色闪烁,“……不必了,只是例行问诊,没什么的。多谢李兄。”
李怡亦觉方才唐突,听到拒绝便不再坚持,转而谈起正事。事毕二人礼貌地推让一番,李怡骑马回京城,杜松风坐着马车去医馆。
这家医馆很大,贵客看诊都会请进单间,杜松风让下人在外等候,独自进入。
大夫开好安胎药,又嘱咐了注意事项。杜松风坐在榻上一边穿衣一边应下,心中犹豫数次,终于道:“唔,在下时常……”脸红了又红,“那方面的欲/望强些,可有法解?”
“怀胎后此乃正常反应,公子无需多心。”大夫平淡道。
杜松风面色更红,“从前……也是如此,总觉得……不好。”
大夫叹了口气,宽慰道:“此乃人欲,何况公子年轻,怎有法解?若真觉得不好,便尽量避免刺激,将心思往其他地方转转。其实……”本想说最好的办法是成婚或找个伴,但几次问诊,大夫知道他是一人怀着孩子,怕他伤心,就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