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与愿违。
翌日清晨,杜松风披着袍子出来,一眼便看见李怡趴在外间桌子上睡觉。疑虑的同时,双手已然抖开身上的袍子,搭在了李怡身上。虽然他尽力小心翼翼了,但李怡仍是在袍子搭上去的那一刻,肩膀微动,幽幽转醒。
杜松风有些郁闷地站在一旁。
李怡揉揉惺忪的睡眼,先看自己身上的外袍,又看站在面前一身白色中衣的人。晨光透进,满室祥和美好,温馨家常。
他突然又恍惚了,抬手摸了摸杜松风的肚子,呲牙一笑,“你醒了?”
杜松风立刻神色古怪,李怡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说娘的,他是睡昏了么?竟这样热脸贴土木公的冷屁股。于是赶紧将袍子放在桌上,起身抱拳,“杜兄抱歉,手突然贱了一下。”
杜松风舌头在嘴里绕了绕,“那个……昨夜你在这儿……睡的么?我……”
“我昨夜一直在韩兄那边,走的时候忘了上回的客房在何处,只记得来此的路,便趴了一小会儿,不到半个时辰。私入你卧房,望你莫怪。”李怡绷着脸道。
“是我招呼不周,冬夜寒凉……”
“寒什么呀,你这地龙烧得真好,我坐一会儿都浑身冒汗。”拉着领口扇风。
“唔。”杜松风略歉意道,“大夫说我有孕,万不敢受凉伤风,所以就烧得热些。”
“嗯嗯,应该的应该的。”
杜松风又问:“韩公子如何了?”
李怡正要开口,突觉杜松风挺腹站了许久,有点不忍,便指了一下凳子,“你坐下吧。”
杜松风目光微愣,李怡无奈,“坐下说啊,我还能吃你怎的?”
杜松风便红着脸坐了,大小适中圆滚滚的肚子搁在腿上,看得人仍是想伸手去摸。
“韩兄生了个女儿……”
杜松风松了口气,“那便好。”
李怡神色仍凝重,“他这回太折腾了,能保住命都是万幸,若太医晚来一刻……”
杜松风一惊,“太医?”
李怡将凳子往杜松风那边挪挪,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位年轻公子,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杜松风双眼睁大,李怡十分满意他这个表情,一脸严肃,“程大公子婚宴刚结束,太子殿下便领着太医来找我,说记不太清你家别院的位置,要我带路。我当时都懵了,后来慢慢听他们说着,才知道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那太子殿下与韩公子?”
李怡摇摇头,讳莫如深,“不知道,这些隐密我无法打听,只能去问韩兄。”
“旁人隐私,我等不便直接问。”杜松风似是消化了一下,“那韩公子身体如何?”
李怡又叹,“生产的门门道道我不懂,但肯定受了大罪,还动了刀子。”
杜松风立刻抖了一下。
李怡自顾自道:“孩子一生,他就昏了,现在还昏着,估计得两三日才能醒。而且时间拖得太久,孩子生出来也不太好,已连夜送入宫中诊治去了。”
杜松风盯着李怡,小声道:“刀子……动在哪里?”
李怡一愣,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下巴往他腹下与双腿连接处一点,“生孩子动刀,自然是……”
杜松风又恐惧地一抖,李怡反应过来,立刻道:“你别怕别怕,不是所有人都要动刀子的,韩兄是意外难产嘛,大多数人都不动刀子的。”
杜松风垂目望着自己凸出的肚子,目光艰难。
李怡又道:“你都六个月了,骑虎难下,便别多想,迎头上吧。”
杜松风想了想,终于不情不愿地说:“你说得是。”
李怡连连叹息,“韩兄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父女均安,就是好的。”
“也对。”杜松风点头思索,“太子殿下在此,现下是否不方便去看韩公子?而且太子殿下并未表露身份,我也就先当作不知道,只伺候周全就好。”
“正是。如此大驾在你府上,安全第一,吃好喝好也就是了。”李怡摸着下巴,觉得自己又要热脸贴冷屁股了,“杜兄若不嫌弃,我便在府上叨扰几日,我还是担心韩兄,顺道给你搭把手。”
“李兄太客气了,在下感激还来不及。”起身一礼,“我这便洗漱更衣,各处安排,首先便是给李兄清出客房。一夜未眠,还是去休息一下得好。”
杜松风露出微笑,煞是好看。李怡心想一定是因为太子在此他有压力,自己主动要来当垫背,他便顺坡下驴吧。
罢了罢了,毕竟那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种,便不计较那么多了。
两日后韩梦柳转醒,荡飘飘一阵眩晕后,疼痛与不适如潮水般袭来。
手是紧的,他转过昏沉的头,见一华服少年趴在床边睡着了,双手却紧攥着他的手不放——除了那骄纵傲慢的小太子,还能有谁?
夏昭亦是浅眠,韩梦柳一动他就醒了,甫一抬头,竟将韩梦柳吓了一跳:面色青黄、双目血红、嘴边布满胡茬。接着,那张比实际年龄憔悴苍老不少的脸露出如释重负的感慨,微笑道:“我去叫太医。”
韩梦柳努力动了一下手,已经起身的夏昭回过头来。
“我的孩子呢?”韩梦柳声音嘶哑。
夏昭一愣,“……送回宫中了。”
韩梦柳本就苍白的脸顿时蒙上寒霜,眼神冰冷。
夏昭怕他误解,立刻凑到床边,俯身温柔而深情地抚摸那张脸,一气说道:“阿梦,我喜欢你。你同我回去,我娶你为妃。”
一室空气凝结。
片刻后,夏昭指尖处韩梦柳的嘴角一扯,墨色长睫抬起,冷漠而讥讽的目光望过去,极其凉薄的语调响起:“太子殿下,您在说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精儿子和傻儿子这个纯眼神沟通起来很有问题,哈哈哈。小太子先前所做的一切,该还了~
第27章 揭开太子的y-in谋
夏昭望着神色不屑的韩梦柳, 辩驳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今日我将一切都告诉你,然后任你处置。”
韩梦柳眼中讥诮更盛,“处置?堂堂大齐国太子殿下, 我这等Cao民, 如何处置?”
“阿梦你听我说!”夏昭急了,凑到床边紧紧握着韩梦柳的手不放, “一切皆是从父君到我府中那日开始的。当时我摸不清父君的态度, 才放任他将你带入宫中,然后我进宫, 自残身体逼他不要c-h-a手。谁知进内室疗伤时, 父君说二皇子也知道你,二皇子与丽贵妃常年谋划取代我, 势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因此父君让我主动出击……”
韩梦柳眉角一挑,“就是将我引到中秋夜宴上?”
“此事与你所想又有不同, 你先听我说。”夏昭满心焦急,“当时父君并未告知我你是韩平之子,只说将你带至夜宴,二皇子定会控诉我行事 y- ín /靡,父皇就会惩治我。丽贵妃与二皇子招摇自大,行事又不谨慎,见我失势,兴奋之余定会露出破绽, 父君便趁势抓其把柄痛击,那么往后将不再有人威胁我的太子之位。父君说我若不答应,他就立刻赐死你,我若答应,他会保你平安。所以我才……”
“好一个君后。二皇子知道了我,他不替你挽救遮掩,反而让你兵行险招。”韩梦柳冷笑,“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你的生父。”
夏昭垂首,“父君他行事虽凌厉,此番又……瞒着我,但他是……为我好。”
“你倒挺乖。”
夏昭骄傲的脸上蒙上愧疚,“中秋那夜二皇子说你是韩平之子,我也惊了,我隐约明白了父君的真正用意。但我不得不置身事外,若我出面救你,才是害了你!”
韩梦柳不为所动,面色始终淡然,仿佛置身事外,与己无关。
“我禁足时,禁军卫中有个父君的亲信假意为二皇子办事。他们谋划在程熙大婚那日假传圣旨放你我出来,先在路上用杀手制住你我,再光明正大地前来缉拿,赶在父皇去婚宴观礼时将你我绑过去。那样,我就是不思悔改、劫狱越狱,且你是韩平之子,我更逃不了谋害父皇之嫌。程熙的婚礼遍布朝廷命官,他们忠君爱国固守礼法,比之当日中秋家宴,更容易定我的罪。而二皇子则是冷静善断,缉拿有功。”
“可实际是,”韩梦柳淡淡道,“圣上对‘韩平之子’毫不在意,亦深知此事是你等争斗的把戏,便顺水推舟看着你们折腾。圣上的确下旨让你我前去程大公子婚礼,但二皇子并不知情。他那样一闹,反而成了假传圣旨谋害太子。到时,他与丽贵妃都得完蛋。”
夏昭一脸震惊,不由地松开了攥着韩梦柳的手。
“我身在局中,我也不傻。”韩梦柳终于将目光落在夏昭脸上,神情冷漠,“你的打算,就是在杀手来袭时稍稍抵抗一下,然后受伤被擒,等着二皇子将你带到程大公子婚礼上自投罗网。是么?”
夏昭羞愧点头,脸色十分难看。
“这等y-in损的谋划,想必是君后手笔,看来你禁足时侍奉的人里亦有君后亲信。但你怎知皇上真要放你我参加程大公子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