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微有些凉的夜风,在繁华的京城街道中淌过时变得不那么冰冷,反而带了几分温馨。
许家难得一家四口团聚,几人都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特别是许君叽叽喳喳个没完,一会儿爹爹一会儿娘亲,一会儿又抓着许铭。
这样的气氛太温馨,这样的团聚太难得,众人又特意去了一趟护城河那边散了一会儿步,这才折返回家。
回了家,许君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好像已经不那么饱了的肚子,又缠着三人要东西吃。
他这次回来,最想做的事情便是要吃个够。
面对许君这馋嘴的模样,他娘亲无奈,亲自下了厨给四人一人煮了一碗汤圆,让几人吃下,这才赶了两个小的去睡觉。
把许君和许铭赶去睡觉后,陪着两人玩了一天已有些累了的许夫人活动活动肩膀,看向旁边的许澜。
“想什么呢?”
“没什么。”许澜上前,捏了捏他夫人的肩膀。
“说吧,我还能不知道你。”许夫人手搭在了肩膀上的人手上,“你这人心里有事时,就是这样。”
说着,许夫人用手指按着自己的眉尾往下扯,做了个鬼脸。
许澜见状走上去把人拥入怀中,不让怀里的人在笑他。
“我请了鬼面将军后天来我们府上做客。”
“这是好事啊!”
许澜又不语,这是好事吗?
“莫要一天想那么多,你不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许夫人轻笑。
“可他们毕竟都是男人……”
“有你这个当爹的尚书,还有那人,你还怕他们受欺负?”
听许夫人提起晋祁,许澜有些惊讶,然只一瞬间,这人素来如此,他似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如今是这样,可若是我们百年之后呢?”许澜苦笑。
许君是他儿子,他儿子的x_ing格他清楚,许君做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
他知道无法改变许君的决定,可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事。他最难以接受的倒不是鬼面将军,而是他知道这个世界待他们不会友善。
他还在,他能护着自然好,可他总有护不住的那天,那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他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的孩子,要拿去给别人戳着背脊骂,他如何舍得?
大榆民风不算开放,这一点是他无能为力的,他改变不了别人地看法。
一声轻轻的长叹自许澜口中吐出,说不出的愁苦。
当初设下那逆天的夺宫计划圈套时他尚且未曾如此,如今却是愁上眉头,只因为那时候一切的事物都是他可以掌控可以改变的,如今这些,他却无能为力。
他不想看着自己孩子受那些委屈,却不得不看着他往前走去。
许夫人没有再说话,她回手环住面前的人,轻轻抚摸着许澜微有些弯曲的背,一下一下。
世人赞颂母爱的诗词无数,赞扬父爱的却着实不多,却不知有些事情是不分父母,只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骨r_ou_,又哪有不担心的?
003.
满朝文武百官乃至整个宫中,都在筹划着准备着接下去的庆功宴。
为了兑现之前宴请鬼面将军的承诺,许澜不得不更加忙碌,这才在约定的那天下午抽出空来。
晌午刚过,还尚在宫中的许澜便找了人让人去请鬼面将军过来,自己也准备交代完手上的事情后便回去。
这会儿晌午已过,他要宴请鬼面将军自然是准备在晚上宴请,提前通知是礼数,也好让鬼面将军做好准备。
然让许澜没有想到的事鬼面将军来得很快,他似乎是早有准备,许澜的人才派过去他便立刻出发了。许澜再得到消息时,鬼面将军已经去了许府。
进了许府,鬼面将军立刻张望起来,试图寻找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但他望了一圈也没看到许君的人。
找了一圈不见人,鬼面将军叫住了旁边的下人,询问许君的去处。
得到的答案却让鬼面将军愣住,许君并不在许府,他和许铭两人一起安排了宴请林绪,估计今天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鬼面将军来便是冲着许君来,如今得知许君不在,心中难免失望。
他早就知道许君要宴请林绪,只是没想到正好就是今天,更加没想到许君竟然真的没有知会他一声。
他是不喜欢这些外交应酬,可若是有许君在,他并不介意陪他走上一趟。
咽下心中的苦涩,鬼面将军拎着手中带来的东西,去了许君的小院。
许澜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到,这会儿还在回来的路上。
许君的院子不大,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尚书府也不大,鬼面将军对这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反正比起宫里许君住的院子要小得多。
不过许君的院子虽然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小小的凉亭旁边是一棵老树,老树上还挂着个秋千,秋千的旁边便是一个花圃,种着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不像是花。
花圃的对面是一座不算高的假山,上面有攀爬过的痕迹,下面垫着一层厚厚的Cao,看样子许君小时候也挺顽皮。
鬼面将军进了凉亭,在凉亭中坐下。
他望着面前不大的院子,有些失神。
整个院子并不出众,但却透露着一股温馨。
秋千上垫着的软软的厚厚的垫子,凉亭里看就知道才新加上的坐垫,假山下垫着的厚厚的Cao,这些无一不说明了这个家对许君的照顾。
或许是因为从未有过这些,所以比旁人更加容易发现,鬼面将军打量着这院子,很快便又找到了些其它让人暖心的小东西。
凉亭的边角挂着一个竹子做的风铃,手工艺并不好,已经有些年代,看样子应该是许澜自己做的。
那风铃挂在那里,很是不起眼,但风一吹就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
鬼面将军静静坐着,等着。
许澜急冲冲回来,得知鬼面将军在许君的小院,他鼓足了勇气找来准备和鬼面将军把事情说清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名震大榆的鬼面将军,仰着头望着凉亭边角挂着的风铃,似乎在等它响,等风来。
许澜心情复杂,他知道鬼面将军等的不是风也不是风铃声,而是许君。
他不是故意趁着许君不在请客,只是没有说明。许君要在今天宴请林绪,在许君回来那一天就已经定好了,而他也就今天有空,因为明天就是庆功宴。
许澜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是没能进去。
他早之前打好的腹稿,那些伤人的话他现在全都说不出口,他本就不是那种能狠下心来做坏人的人。
许澜让旁边的人不用打扰,自己也回了房。
许澜屋内,正忙着的许夫人看着突然就跑回来趴在自己膝盖上闷不吭声的许澜,眨巴眨巴眼睛,顺毛摸。
“谁又惹你了?”许夫人好笑,许澜这样受了委屈回来撒娇的情况,已经有几年没发生。
早些年的时候许澜在宫里官儿不算大,受了委屈就会这样。如今外界虽然猜测他在朝中地位不保,可许夫人却知道他已经几年没有如此。
许澜不语,趴在自己夫人腿上生闷气。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许澜气鼓鼓的,他想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想了半天,许澜闷声闷气的吐出一句话,“今天晚上的菜里我要下毒!毒死他!”
许夫人一颗玲珑心,几乎立刻就猜到了背后的缘由。她轻声笑了起来,乐不可支。
“好,你毒死他,不过许君若是不理你不认你这爹爹了,到时候你可不要让我去说情。”
原本气势汹汹气鼓鼓的许澜瞬间焉了,他委屈巴巴的趴着,气得不行。
银铃般地笑声在屋内传开,许夫人越发的止不住笑意。
院子当中,鬼面将军静静地坐在院子当中安静的等待着,直等到天黑。
恍惚间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这院子当中坐了许久。
发现时间已晚,鬼面将军朝着门口的位置望了一眼,见那边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影,他又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桌上的东西。
那东西他为了保温裹了厚厚一层棉布,可这一下午的时间过去,又是这样并不算暖和的三月天,里面的东西不用想他也知道,定然早就已经变得冰冷。
又过了不知多久,就在他的肚子都开始叫了起来时,已经亮起灯的尚书府才总算热闹起来。
外面不断有人说话,声音有些远鬼面将军有些听不清,但看那样子,似乎是什么人回来了。
听着那声音,鬼面将军一颗心开始怦怦直跳起来。
果不其然,没多久之后,许君一蹦一跳的进了院子。
见到许君回来鬼面将军站了起来,他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脚都已经坐麻了,两只脚麻得没有了知觉,让他连跨前一步都做不到。
鬼面将军突然站了起来,进了院子的许君眼角瞥见有东西动了一下,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了半晌才,总算从夜幕中认出了鬼面将军。
“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间,许君向着凉亭那边而去,他回来时也没人告诉他鬼面将军在这里。
靠近之后看到鬼面将军,许君越发的疑惑,“你吃饭了吗?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听到吃饭两字,鬼面将军的肚子配合的咕噜的叫了一声。
许君听到那声音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爹爹他们正在吃饭,你要不要过去一起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