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弟弟几乎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听到专属于自己的称呼,陆方海瞬间变红,含混着应了两声,揉揉他的头发放开条路:“快回去吧,回去就睡觉,自己睡,大哥回头就去看你。”
幼弟无疑还是单纯懵懂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逆仆就这么占了便宜。
顾松小心扶持着陆清石向外走出去,没走几步就在小少爷的任x_ing坚持下好脾气地点了点头,俯身把人任劳任怨抱起来走远。
看着两人的背影,陆方海深吸口气,轻栗着长呼出来。
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惦记上,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个反应。
他知道这些年来顾松对陆清石的贴心关切都是不作假的,也知道这弟弟同这个仆人关系向来亲密,几乎是当成青梅竹马的玩伴一样相伴长大。
现在看来,甚至连这样的关系都不止。
可既然连陆决明都不得不开始接受父亲的意思,做起了这样的打算,说明转圜的余地已实在太少,也由不得不预先多做些考虑和预备……
陆决明走到他身边,周身气势依然保持着接近幼弟时的难得柔和,让陆方海难得产生了这个弟弟好相处的错觉:“你真的有办法?”
“不知道,但总得试试。”
陆决明摇摇头,沉默片刻才再度说下去:“小石很坚强,他会给我三年时间的。”
话音才落,他的身形已骤然暴退开几米,却依然没能躲过长兄凌厉的攻击,被扼着脖颈狠狠按在墙上:“你刚才——你问他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那时尚且没能彻底稳下心神,竟也没听出陆决明话中的意思来,现在听他又提一遍,才忽然意识到对方那时问出来的是个多残忍的问题。
他这个弟弟,竟然在问他们小心翼翼呵护在掌心的孩子,能不能再活得久一点。
对于向来安静敏感的幼弟来说,这种问题几乎转眼就能反应过来,可亲耳听到这种几乎是判决的问话,无疑是近乎刀割火烤的直白残忍。
“你以为他不知道?”
陆决明被他按在墙上,却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连语气都依然平静。
“在我上次替他检查身体的时候,他就问过我他还能活多久。他的身体每一天都在衰弱,他比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只是他不想叫我们担心,想叫我们高高兴兴的以为他一切都好——刚刚他就在头晕,而且越来越严重,你看出来了吗?他不想让我们看出来……”
陆方海眼底光芒激烈翻涌,扼着他的手却反而一丝一毫地松缓下来,良久才哑声问他:“你有多少把握,能不能想出办法来?非得是那个奴隶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你告诉我,我去想办法……”
如果是顾松,弟弟会伤心的。
那样乖巧的孩子温温软软地盈满怀抱,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一点。他自然期望弟弟能一直好好的活下去,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以牺牲那个孩子的笑容作为代价。
哪怕有任何办法……
陆决明咳了几声,低下头,唇角弧度隐隐苦涩:“大哥,你打我一顿吧。”
他难得叫一次大哥,陆方海却反而怔忡松手,半晌退开转身,快步逃离了这一片虚拟空间。
第78章 这个仆人我罩了
三年的时间, 对陆家人来说一点都不短。
陆清石的身体状况起起落落,没像陆决明预测的那样一路衰弱下去, 却也结结实实地病了几次。最严重的一回甚至昏睡了近半个月,连帝国最强大的医疗团队都遗憾地束手无策。
顾松死死护着他, 谁也不准动, 衣不解带地在少爷身边照顾,洗脸擦身, 按摩喂药,整个人熬得形销骨立。连陆方海都看不下去,险些叫人把他打昏了强迫休息,宝贝弟弟却真的在他的照料下重新睁开了眼睛。
即使对这个勾搭了弟弟的逆仆攒了一肚子气,在看到顾松握着弟弟的手跪伏在床边, 两人额头依偎着安然入睡的时候, 陆方海依然生出了叫他们这就去领证结婚的冲动。
弟弟要高兴。
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条准则甚至超过了对陆清石身体的关注,成了一群兄长的第一要务。至于那桩让幼弟清清楚楚说出“不想那样”的安排,也一次都没有再被人提起过。
三年过去, 陆清石终于长到了十八岁。
外人难以理解这三年对陆家人来说有多如履薄冰,可无论如何,小少爷真的磕磕绊绊成了年,依然叫整个陆家高兴得难以自禁。陆清石的成年宴会, 也自然成了最重要的大事。
陆家这些年为了小少爷的病几乎折腾遍了整个帝都, 任谁都知道这场成人宴的意义, 来的宾客非富即贵, 连皇室都特地派来了皇子祝贺。
陆清石靠在贴合身体特制的治疗椅里,看着一群兄长喜气洋洋地来回忙碌,眼底的光芒星点明亮,温秀眉宇也跟着柔和地弯下来。
“少爷今天真好看。”
顾松从他身后绕过来,笑吟吟地打量着难得气色颇好的小少爷。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丝带,绕过他颈间轻巧地打了个结,俯身妥帖理好,一边贴在他耳畔说着悄悄话。
“累不累?就在外面露个面,我们就回去歇着。少爷看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我给少爷拿……”
“还好,不是很累。”
即使两人的关系已极亲近,顾松也依然执着地在人前恪守礼数。陆清石迎上他眼里的融融温色,清亮似水的黑眸弯了弯,唇角轻翘起来:“我没什么想吃的,你挑几样带回去,留着晚上作业做累了吃。”
陆清石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能维持清醒都不容易,课程早被陆方海做主全停了下来。偏偏不知什么缘故,小少爷越长大x_ing情越安静温润,难得的些许乐趣,居然就是看随身的仆从写作业。
为了让弟弟高兴,十二个哥哥一齐施压,顾松反而成了每天都被课程和作业折磨的那一个。
顾松一哂,不由失笑,好脾气地继续替他把衣领翻折整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少爷要吃蛋糕,我知道了。”
两人这些年早养出心照不宣的默契,陆清石放松地轻眯起眼睛,稍扬下颌让他理得更方便。顾松动作利落却轻柔,手背有意无意地擦过少爷的柔润脸颊,转眼已在清秀面庞上点染开一片淡粉。
“少爷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千万别累着自己。”
一个衣领理了五分钟,顾松依依不舍地收手站直,继续不厌其烦地温声嘱咐着:“我听着呢,少爷一晃铃铛我就过来了。”
陆清石病重的时候身上没力气,连按呼叫器也艰难。顾松给他在手腕上拴了个铃铛,只要想叫人就动动手腕。总归他从不会走远,听见铃声一迈步就能赶到床边,怎么都能赶得及。
这个办法只在陆清石病得起不来时用过一两次,小少爷却似乎格外喜欢,不仅把他拴上的那一枚铃铛好好收了起来,平时也总会趁他不注意摇上两下。
铃铛清脆,像是给少爷也灌注进了不少的鲜活生气。顾松喜欢听,也有十足的耐心陪着他,一来二去,倒成了两人间的独特暗号。
清亮笑影在陆清石眼中化开,轻轻点了点头。
顾松嘱咐完了,却没急着起身去忙碌,稍稍侧身挡住外人视线,不着痕迹地拢住他的手捏了捏。看着小少爷翦羽浓睫下眸色一闪,俯身有意轻声:“过了今晚,少爷就成年了。”
虽说陆清石的身体即使成年了也未必就能如何放纵,可越过了那一道界限,终归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陆清石轻抿起唇角,交握着的手轻轻一转,同他十指相扣,掌心温温地贴上来。
顾松微笑起来,借着直起身的机会,嘴唇在他耳畔点水地一掠:“今晚作业多……少爷陪我做行吗?”
离得太近,小少爷的耳垂红得能滴出血。偏偏还要嘴硬,示威似的握了握他的手,微仰起头:“陪你可以,不做完不准睡觉。”
“好,不做完——就不睡。”
顾松在他耳畔轻笑出声,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看着转眼反应过来的小少爷持续变红,胆子越来越大的贴身仆人心满意足,含笑起身,捏着他的指腹揉了揉,握住那只手轻放回身侧:“少爷好好歇着,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忙的。”
眼看着对方居然一秒变回正经忠实的仆从,陆清石毫无威力地瞪了他一眼,乌黑眼眸尽力佯作出微愠,薄怒下却分明是全无防备的亲近柔和。
顾松被这一眼瞪得心底都揉开无限甜软,连笑意也不及收起,轻咳一声朝他施礼,快步走进人群中。
陆清石这些天身体养得还好,却最忌劳累,虽然作为主角少不得要出来一趟,其他事却是一点都不能cao心的,都要由顾松来跑。难得能回来陪陪少爷,已经是好不容易抽出来的时间,要是再不尽快回去,又要耽搁不少事了。
心思还落在两人今晚的“作业”上,顾松脚步轻快,忙碌起来的劲头也足了不少。
听陆方海派来的人交代过安排,又被叫去和陆峰回报少爷近来的状况。顾松不着痕迹地加快了速度,转过一处清净回廊,忽然瞥见两道身影,像是正争执得激烈。
顾松本能刹住脚步,侧身避在廊下。
其中一个他认得出是陆峰,另一个虽然从没见过,但只要看那一身皇室特有的礼服,就不难猜得出,一定是皇室派来祝贺的那一位皇子。
陆家势力不小,又主军政,即使是皇族也有意拉拢,现在正是该交好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生出这样激烈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