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
席凯扶着他一起坐上警车，冷着脸道：“没事突然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要不是唐逸碰巧看见了他，扫了几眼叶怀清脖子上的淤红、他眼底一沉……幸好、幸好
“你怎么会知道？”这是叶怀清最不解的
“唐逸看见了你，然后打电话通知了我”席凯缓和了一下情绪道：“听说当时跟你一起的还有个女人？”
“……是我妈”
“她……”席凯拳头捏得咯咯响，看着叶怀清的眼睛满是深情和爱怜……只是叶怀清并没有看到，十多年未见的亲生母亲一见面就是算计、这让他如何能够承受
录完口供，俩人出了警局。那帮人死赖着不肯供出幕后黑手，叶怀清身上的伤不足以构成重大罪行、顶多是刑事拘留几天而已
孟启轩去日本签合同也没回来，席凯坚持要送他回去，“你究竟在介意什么？难道是说你……”席凯的眼睛越来越亮，眸中闪烁着希冀的火光
“你想多了”叶怀清冷冷地截断他，先一步坐上他的车
“我们俩谁才是想多了的那个人？我一直想的都很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席凯苦笑道
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叶怀清闭起眼睛休息。席凯见他实在是太累了、今天遭受的打击实在太多，不忍再逼迫他，只得叹了口气弯腰坐进驾驶座
半路上叶怀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睁开眼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段视频……他点下接收键
视频里两个男人在床上酣战，下面的人是赵攀？上面的一人慢慢转过脸来……叶怀清全身一僵，倒抽一口气——那人居然是孟启轩！？录像时间为 ……昨天晚上？！
“怎么？”席凯察觉到他的异常，侧头道
“呵呵……”他的声音嘶哑难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怀清……”席凯呆住，只顾着看他却忽略了十字路口撞过来的汽车
“小心！！”叶怀清伸手转动方向盘，失声喊道
剧烈的一声回响之后，叶怀清陷入了无边的昏暗……
“通知主治医生胡教授，病人已经转醒……”清脆悦耳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叶怀清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睛，入眼的是一片苍白，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充斥着他的鼻腔……意识渐渐转醒，沈家红来求他帮忙却是设计他入险，警局、席凯……车祸？！
“你怎么样了？”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跟我一起的人怎么样了？”看清她是护士之后，他急切地问道
“一起的？”护士小姐皱着眉重复道，垂眸想了想道：“没人啊……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现在医院已经通知送你来的人了，应该马上就到”
送他来的人？这么说席凯没有受伤咯……
“啊，您来了啊！”护士高兴道
叶怀清转头便见孟启轩推开门进来，笑容殷殷……叶怀清拽紧了床单，那日的屈辱还深深的印刻在他脑海里
“你好！”孟启轩道
叶怀清一怔，哑着嗓子道：“你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孟启轩笑道：“是我送你来的医院，我叫孟启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怀清脑中极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他试探着开口道：“现在是几几年？”
“二零零九年啊，怎么了？”护士小姐抢着回答，低声嘀咕道：“不会是脑袋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吧？”
“哈哈……”果然！叶怀清抬手遮住眼睛疯狂大笑……什么重生，什么绝不重蹈覆辙？一切只不过是南柯一梦！上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依旧是那个没有人爱的叶怀清、那个卑微到尘埃里不见踪影的叶怀清……在给了他一个天堂般的梦之后，再重重地将他摔进这可笑的地狱里
绝处
“你没事吧？”一旁的护士迟疑道，不断地看向同样怔楞的孟启轩
“……我很好”叶怀清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面如死灰……疤痕还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现在是一个二十六岁一事无成，因为同性恋传闻被迫辍学、如今日夜加班的小职员，要继续着为房租工资计较的生活……实在是太好了，老天爷把他耍的团团转他还乐在其中、这不是很好吗？简直好上了天！
“你……”孟启轩看他神情不对，不由得担忧
“我说了我很好”叶怀清勾着嘴角道：“孟先生是吧？很感谢你送我来医院……医药费我会尽快还给你的，没其他事的话，您就先回去吧”
“没关系……”孟启轩笑道，还想说些什么房门便被推了开
胡教授手中拿着CT图走近，看着叶怀清道：“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没有”叶怀清摇头
胡教授摸着下巴沉吟道：“拍片发现一切正常，休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是啊，正常嘛……这才是他的生活“嗯，我想现在出院”叶怀清坐起身道
“我建议你多休养几天再说”胡教授满脸不赞同
“是啊”孟启轩附和，以为他担心费用的问题，安慰道：“花费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
“您是以什么身份呢？”叶怀清面无表情道：“还是说肇事者是你？”
孟启轩愣了一下，摇头笑道：“肇事者不是我，我是碰巧遇见的”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对他放心不下，可是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啊
“那么，孟先生未免管的太多了”叶怀清冷冷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孟先生好心好意救了你还愿意帮你支付医药费，你不领情还这样……”年轻的护士小姐不满地指责道
“那好吧”孟启轩叹了口气，微笑道：“祝愿你早日康复！”
护士小姐剜了他一眼也跟着出门，病房里只剩下叶怀清和四面冰冷的墙壁……领情？他承了老天爷这么大的人情还说他不领情？！
办理了出院手续，叶怀清拿着出事之前身上的现金证件离开医院，神情晦暗不明……坐在车里看着沿途令人恍惚的风景，他将钥匙上的小刀割进掌心、看着鲜红的血顺着掌心纹路流淌得欢快
“到了！”司机干巴巴地道，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精神病
他掏出钱包付了车费走下车，租了三年多的旧居民楼横亘在眼前、俯瞰着他、仿佛在嘲笑着他……哼着歌，他不疾不缓地迈着步子朝楼上走，皮鞋踢踏水泥台阶发出噼啪的闷响、和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一唱一和、相得益彰……
打开房门，他熟门熟路地换好拖鞋走进卧室。翻出衣柜里的存折、一共是三万五千元，看样子不用去卖肾了……他笑出了声，拽着存折躺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叶怀清取出了存折里能够取出的所有存款，坐车来到之前的医院……将钱交给昨天的那个年轻护士，他说：“帮我还给孟启轩”不等护士有所表示，他转身离开
坐上回A城的火车，叶怀清内心一片平静、无波无澜……刚从药店买回的安眠药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车厢内杂乱的交谈声、车底摩擦铁轨的兹兹声、窗外呜呜的风声……都无法进入他宁静的世界一分一毫
逢生
“前往A城的旅客们，请注意！请注意！”车厢里的扩音器传来乘务员优扬的声音“叶怀清，叶先生！如果您听到了请回答，您的朋友正在找您……”
“怀清！我知道你在车上，快回答我……”席凯激动的吼叫让叶怀清浑身一震，扩音器里席凯的声音哽咽着：“我爱你！你听见没有？我爱你！”
“查到了！……在十二车零一五号……”有人兴奋地大喊，接着嘭地一声没了声音
不到两分钟席凯焦急的身影便出现在视野里，他扶着座位椅背一步一步地走近、视线一点也不离叶怀清
“……我需要你！”他在距离叶怀清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唇角是上扬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莫名地成为了六年后的自己，他还来不及疑惑便开始疯狂地寻找叶怀清、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找到他租的房子却得知他已经退租、只能组织所有的朋友同事在各大机场、火车站拦截
摩挲着安眠药瓶的手指烫的惊心，叶怀清扶额闷笑、身边的乘客见此场景自动让位，席凯连忙坐在他旁边，颤着手掰正他的脑袋对着自己，道：“五月十八号，城西帝都……”他深深的望进他眼里，想要找到一丝波动，但是叶怀清的眼睛犹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一点涟漪……他的眸光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暗下来，伏在他下巴的手渐渐脱力
瞥见叶怀清手中的药瓶，席凯猛地屏住呼吸，颤声道：“你……”
“你应该结婚了吧？”叶怀清打断他
“我爱你，我会离婚的”计划了几百遍的答案脱口而出，席凯迟疑道：“其实我并不是现在的我……”
“现在的叶怀清，你也爱吗？”
“现在的叶怀清，现在的……”席凯重复着他的话，刹那间恍然道：“我们一起回来了！一起……”他握着叶怀清的手，惊喜交加
“是啊，回来了……”
“怀清……”席凯被他眼中的哀伤讥讽给震慑住了，呐呐地唤他……手中更是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不敢放，怕一放手他就会不见……盯着叶怀清的眼角，一个答案闯进席凯的脑海，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怀清，轻声道：“之前你不肯接受我是不是因为你是从现在回到过去的？”
“席凯……今生你若负我，无论过去未来，天堂地狱”叶怀清转头看着他，笑道：“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顿了顿，他悠然地接着道：“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走……”可以走，可以离他远远的，叶怀清放在身侧的手捏得紧紧的
“不，我爱你”席凯摇头，微笑道：“你知道吗，孟启轩带你参加聚会的那天晚上我出了车祸，那辆卡车撞过来的瞬间我想的只有你，只有你”
“我之后拨回去了，但是关机”叶怀清道，那天他心烦意乱、撕破了与孟启轩之间最后一层隔阂
“……我们之间错过太多次了，怀清”席凯叹道：“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放弃你”
……
站在高中大门前，席凯牵着叶怀清的手、十指相交，掌心的纹路契合着彼此……
“今天晚上留下来补习，别忘了啊”一个高个子男生冲前面的清瘦的男生喊道
橙黄的夕阳下，清瘦的男生回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