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夸小玫瑰有远见,还是感慨她未来人的身份。
“呃,那就买啊…”江心言很天真地顺着她的话继续说。
“第一,钱不够,第二,那几个家族都信奉天主教,有钱也不一定卖。”
“……”
这话说出了伊丽莎白心中的痛处,她接手了姐姐留下的烂摊子,被宗教矛盾弄得焦头烂额,尽管新教的统治地位日渐稳固,也依然有几个天主教家族不认可她。
他们都是英格兰人,是她的子民,在没有触犯法律的情况下,她不会因为信仰问题惩罚她的子民,所以怎样得到他们的认可,是件挺头疼的事。
“陛下,我们可以向尼德兰进口木材。”
“嗯?”
“我认识几个尼德兰新教贵族,钱的事我也能解决,最快下周给您答复,请您放心交给我办吧!”暴脾气男人拍着胸脯保证,一撇小胡子令他看起来像只狐狸。
洞悉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似笑非笑地点头。
.
“心言,我要学东方的语言。”
打发走温特爵士,伊丽莎白迫不及待地抱住小玫瑰,闭上眼睛,调节着呼吸,安静地感受怀里的体温。
让那些猜疑和不安见鬼去吧,她爱她。
“哈?为什么?”
“学会了就和你说家乡话,这样你才不会怕我。”脸颊贴着她柔顺的发丝蹭了蹭,满足地笑了笑。
江心言乖乖地窝在她怀里,愣了一会儿,迟疑道:“我…没有怕你,丽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腰间的胳膊紧了紧,好久才传来沉闷的话音。
“心言,你和奥洛的相处模式真让我嫉妒,是因为身份,还是x_ing格?你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出改变。”
或许是幻觉,她仿佛听见了哽咽。
心脏突地用力跃了一下,震得胸口钝痛,这突如其来的低姿态宛如激荡的黑色风暴,呼啸着席卷了她平静的心湖,掀起万丈波澜,留下点点涟漪。
她是女王,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然而,江心言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想起很多东西,开始思考,她们两人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心言……”声音开始颤抖。
“好吧,我教你,但是提前跟你说哦,很难学的,跟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什么的不是一个语系,做好半途而废的准备。”极快地打断她的话,轻松的语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半晌,是尴尬的沉默。
“丽兹?”她有点慌。
伊丽莎白缓缓睁开眼,幽深的灰蓝色眸子褪去一丝迷醉,唇角微扬:“我认定的人和事,不存在半途而废。”
“到时候别喊难学啊……”
见她笑了,江心言这才松一口气,傲娇地撅起嘴。
其实心里还是相信媳妇儿的,能做到六门语言随时切换,流畅自如地听说读写,说明伊丽莎白有语言天赋,这一点也被历史学家们确认过。
“保证不会。”
“行,明天给你写个发音表。”
第一次当老师,江心言有点小期待。
☆、91
.
“我的母语是一种意音文字,既表音又表意,以四百多年后我们国家使用的官方语言为标准,共有四个音调……”
江心言端起一本正经的老师架子,拿着她费尽脑细胞写出来的“声母表”和“韵母表”,有模有样地开始教学。
长这么大她几乎快把拼音忘光了,正如奥洛曾经嘲笑她的那样——“语死早”。不过还好,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母语,写几个词标上拼音读几遍,慢慢地能想起来一些。
“这是六个最重要的元音字母。”
“来,跟我念,a,o,e……”
“比较特殊的是后鼻音,听我念啊,ang,eng……”
伊丽莎白是个认真又听话的好学生,天赋极高,才思敏捷,跟着她念了几遍,很快就掌握了那些简单的韵母发音,虽然,总有那么几个音就是念不标准。
她觉得,所谓“难”,也就那么回事儿。
然而,当江心言教她声母发音的时候,这位高傲自信的女王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b不念bi,念bo?
p不念pi,念po?
可是跟a组在一起,念ba和pa?
j,q,x是什么鬼?
“你不是叫我名字叫的很溜吗?xin,来,读一遍。”江心言叉着腰牛气哄哄的,指关节敲敲桌面,大有读不好就打手心的架势。
“xin…言?”
这么一念,还真的找到了感觉。
“对啦,除发音之外,声调也很重要,并且,略难。”
“我不觉得难,熟能生巧。”挑眉,丢给她一个好整以暇的表情。
真欠揍。
江心言撇撇嘴,拿着羽毛笔在白纸上唰唰写下几个字,标注了拼音和声调,清了清嗓子:“我们就以人类婴儿发出的第一个音节,妈,来举例子,ma,四个声调,妈,麻,马,骂。”
“……”
“念啊。”
“你在唱歌吗?”
“严肃点,不许笑!”
“好吧,妈,麻,马,骂……”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若隐若现着两条细纹,“这种音调太有意思了,原来你们东方人说话像唱歌一样。”
“……”
“等等,心言,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忍住想拿木条打她手心的冲动。
伊丽莎白收敛了笑意,认真起来:“你们的语言不是像方块那样的图案吗?怎么发音字母和英语一样?”
一时语塞,她竟然答不上来。
古代汉语是没有字母拼音的,这个她要是解释起来,以媳妇儿追根究底的精神,她能从“光荣革|命”讲到“苏联解体”。
“这不是方便你学习嘛,别闹,丽兹,好好学,学会了你就能写信给大明皇帝,让他卖你点香料啊茶叶啊丝绸什么的。”江心言随口胡诌一番,纯粹是开玩笑的,却未曾想到点亮了伊丽莎白脑海中的某根柴火。
.
事实证明,她低估了伊丽莎白的语言天赋和学习能力。
学拼音,包括声调,只用了一周。
学笔划,只用了两周。
这还是在伊丽莎白每天忙着处理一大堆国事的情况下,如此光速般的学习进度,顿时让江心言大感自卑,她学了十多年英语,也还看不懂莎士比亚的剧本呢!
从此她的日常生活里,除了劝说媳妇儿不要参加法国宗教战争外,就是绞尽脑汁地“编写”中文教材了。
.
二月中旬,沃辛汉和埃莉诺的婚礼在圣保罗大教堂举行,主持神父是曾为女王加冕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流程与规格按贵族世家的标准,出席的宾客都是亲人朋友,没有明显的阶级之分。
江心言站在盛装的伊丽莎白身后,紧握着双手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耳膜里回荡着大主教口中庄严神圣的誓词,宛如做梦一般,原来新教婚礼是这个样子的。
简化的仪式,不过分强调浪漫的流程,以誓言为主,弱化了宗教部分的繁文缛节,更突出人文色彩,象征着这个时代旧贵族的没落,和新贵族的崛起。
偷眼瞄了一下伊丽莎白,只见她嘴角虽噙着微笑,眼神却含着淡淡的复杂……
这感觉很奇怪。
交换了戒指,沃辛汉再也不是那张面瘫脸,生动的喜悦化为缱绻柔情,他吻了埃莉诺,很轻,也很小心。
不知为什么,江心言总感觉他身上的忠犬气质更浓厚了,在面对埃莉诺时尤为明显,以至于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君与臣。
一定是埃莉诺跟伊丽莎白太像了,才会让她产生跳戏的错觉,祈祷沃辛汉别像她一样,否则埃莉诺就太惨了——谁也不希望夫妻间的相处模式是小心翼翼的吧?
对在场的每个人来说,女王的出席与重视,无疑给婚礼增添了些威严和贵气,而王家教堂和御用大主教,是平民能享受到的最高待遇。
不过,这对新人从现在开始脱离了平民阶级。
因为伊丽莎白将沃辛汉封为了男爵,埃莉诺则享有“女王之妹”的称号,两人的共同财产是三处大庄园,每年岁入总和一万英镑,另有大笔丰厚的赏赐,加上埃莉诺的嫁妆,ta们算是发财了。
.
回到庄园府邸,江心言和奥洛拉着埃莉诺躲在房间里,热心地给她科普“孕妇注意事项”,并表示会帮助她度过妊娠期、分娩和哺r-u期,让她放心。
毕竟这个年代的产褥热还是很可怕的。
考虑到埃莉诺的身体情况,取消了原本该举行的派对,伊丽莎白和沃辛汉坐在空旷的正厅里喝酒,漆黑的影子被摇曳的烛火吞噬,投映在覆盖着檀棕色木头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