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水汽在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化为他最有力的武器,尼坤周身是旋转而起的寒流。暗蓝色的冰锥飞旋其间,闪着华美而致命的光华。
寒气即使是隔了数米远,都能清晰感觉到。水汽在不断凝结的过程中,化作一道长枪状悬在空中!
他踏足在克里斯托弗十米内时,绚烂的冰花猛地炸开在脚下,一路蔓延过去,尖端闪着晶莹的光。它们刺穿克里斯托弗的腿部,冻结住每一寸关节,死死地,把他固定在了原地。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长枪被掷出!
锋芒贯穿了克里斯托弗的左肩胛,白色的冰痕迅速从伤处蔓延开来,限制住了他左臂的动作。然而冰冷长枪的尾端在空中颤抖,从缝隙内传来的极大风压,压迫着它的全身,直要断裂开来。
克里斯托弗仍是眯着眼睛,以有些无奈的口吻说:“尼坤站长啊……”
而尼坤一言不发,径直向克里斯托弗杀去。狂风吹乱了精心打理好的头发,他仪表全无,英勇而无畏。
在距离拉近的瞬间,克里斯托弗用右手抓向尼坤的脖颈。
——他太信任自己的能力了,以至于完全没在胸前设防。
尼坤偏身避开这一招,撞入了他的怀中。整条裂缝吞噬了他的左手,风口在他半个身体的阻拦下,暂时失去了原本的压迫。
“你……!”惊讶第一次在克里斯托弗的脸上浮现,有这么一个瞬间,他的右手下意识要把尼坤往外推,离开这致命的吞噬。
而这个动作停下了。
针管没入在他的心脏,里头淡红色的液体在旋转,被挤压进了身躯。
刚才的一切攻击都是伪装,只有一杀招来得货真价实。
与此同时,裂缝已经贪婪地合拢,将尼坤的整条左手咬下。鲜血爆开,白骨森森,尼坤却是咧嘴露出了笑容:“这就是我的复仇了。他们的……还有她的帐,我都要你一一偿还。”
“六年了,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被你最瞧不起的人算计,你可算满意?”
“你现在脸上的表情……可真精彩啊。”
克里斯托弗毁掉了实验室内的全部d06。而在所有人都不知情下,尼坤早偷偷藏下了一支试剂,就是为了这一日。长时间居高临下的心态,毁了“饥荒”对他的戒心。
衰弱来得很迅速,克里斯托弗接连倒退几步,面色第一次流露出感染者病态的苍白。他剧烈咳嗽着,全身的血管暴起,微微弹动着,好似其中的每一滴血液,都在与什么进行激烈的战斗。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因为痛楚微微颤抖,最终也未发一声。
而伴随着一声咆哮,底层的头狼终于开始向上攀爬,爪子将剩余的楼层全部踏得粉碎。
两人都是站立不稳,一齐向下坠落。尼坤被赶过来的黎朔稳稳接住了,而在硝烟散去大半后,克里斯托弗所坠落的地方空无一人。
他逃走了,以伤重而脆弱的败者模样。
建筑坍塌后是辽阔晴空,流云洁白。
尼坤躺在废墟之中,对着那片蔚蓝放声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第60章 歌声已朽(59)
克里斯托弗的办公室被翻得一团糟, 各类文件都被搜查人员拿了出来, 挨个摊在车站冰凉的地面上。
在办公室最深处有一个小房间,平时是堆积杂物用的。在层层杂物的堆积后头, 有一个小小的保险柜。
钥匙在克里斯托弗那里。如果有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强行撬开柜门,那么迎接他的就会是爆炸的惊喜。
此刻炸弹已经被小心取下, 柜门撬开,他们找到了这么多年来, 克里斯托弗所写的所有笔记。
他在小心翼翼地规划, 要如何利用车站的资源, 与其他特感的力量,来联系、或是逼迫军队出现。
资料周全、写满了批注, 他标出了详细的时间点,把未来规划得条理清晰,似乎是真的相信只要这么一直走下去, 全新的帝国就会在手下建起。
这些谨慎的规划最终夭折,只让他确认了军队的存在, 给了他一个借军队之手,来除掉黎朔与夏一南这两个威胁的机会。这个机会现在化为泡影,逼迫军队现身的是他自己。唯一不变的, 大概是胸腔内仍燃烧的野心。
搜查到后来,最底层的资料都被翻出。夏一南过去看的时候, 刚好见到调查员在清理压在柜底的材料。
那些大部分都是早期的内容, 是与希尔德协议的许多东西, 其中包括限制车站对掠夺者的攻击,同时将许多生存物资偷偷送往古堡。相对的,希尔德利用掠夺者,解决了不少车站内对“饥荒”不利的人员。
在这些险恶计划之下,还埋有最后一样物品。那是一张照片,难以想象“饥荒”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但既然被好好压在最底下,大概是很重要的证据。
调查员将它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明亮的灯光下。
然而那只是一张很普通的合照。不论翻来覆去怎么寻找,都不能看出更多的线索。
上头是东南车站刚刚被“死亡”攻破后,黎朔和夏一南都身负重伤躺在医疗室里。作为车站的两大功臣,自然有许多人浩浩荡荡去看望他们。
战斗组的那些大汉不用说,就差天天黏在黎朔身上了。而那一日科研组好不容易,才从繁忙工作里派出两个人来探望教授。
来的人是伊戈尔与许婧。同天克里斯托度带着一群高层,也挤进了这狭窄的空间,于是整个医疗室难得变得热闹起来。
在劫难后人的思绪变得感x_ing起来,车站那么多年都没有集体照,如今抱着“也许明天就会又少一个人”的想法,于是便有兵士提议,趁此机会合个影。照片上大部分人都没有笑容,只有即将步入战场的严肃战意,还有未在脸上褪去的、对亡者的悲伤,但整个画面的色调是明亮而清切的。
那时克莱尔亲亲热热挽着许婧的手,安德烈绷着一张严肃脸。娜塔莎在,尼坤在,所有人都在。夏一南床头的小小台灯有着暖黄色,如今看来像极了阳光。
克里斯托弗把这张照片压在了最隐秘的地方。
调查员挺失望地把照片丢在了一堆证物里,夏一南见四周无人在意他,便捡起那照片带了出去。
出去站台时,永夜号恰巧驶来。它扬起的凉风灌进了胸腔,扬起了衣角。夏一南向站台最前方走去,那里安全门正洞开,迎接血战了一整个白日的兵士。
军队在平城市周围建造了坚固的防线,但终有一日防线会崩溃,这里会和外头的城市一样,成为一座死城。
这个日子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近,“饥荒”似乎有着号召感染者的能力,这些天不断有感染者一反常态,从白日到夜晚,不断试图袭击车站。
外围防线同样如此,异变了的感染者狂躁起来,防线摇摇欲坠。只要克里斯托弗有一个机会,进入到车站内接近地铁,那么“信”就会被引爆。整个平城市,包括就在旁边的军事基地,都会灰飞烟灭。
“所以,如果一开始‘饥荒’就知道军区的位置,我们根本没有一点机会。”阿诺德这样和车站解释,“在谈判上我会尽量说服其他人,让飞船带走所有幸存者……我知道你们对军方,没有一点好印象。我也不奢求你们能够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但现在没有其他选择,该是万众一心的时刻了。”
尽管有军队协助,防御还是非常困难。战斗力严重不足,同时在车站的施压下,军方取消了对黎朔与夏一南的追捕,尼坤的审判也被延后,等到一切结束后再议。
如今在夕阳中浴血归来的,是黎朔和一队兵士。他们负责北部城区的防御,每次回来都有减员。
黎朔的自愈能力在迅速消失,变得和最开始一般,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士。他拥有的一切技巧与力量,仍然让他在战场上占据极大的优势,可就算是他,也无法承受夜以继日的高强度的战斗。
夏一南这次见到黎朔时,果然见到他掩藏不住的疲惫。可他刚回到车站内,就和夏一南说:“去找他吧。”
夏一南点头。在黎朔在简单包扎伤口后,换上干净衣衫后,两人就往车站深处行去。
在深处是难得的单人病房。夏一南在外头说:“你一个人进去就好。”
“真的?”黎朔问。
“嗯,”夏一南说,“我在外头等你。”
于是黎朔推门进去,里头是一堆复杂的仪器,每一个都在严密监视着病人的健康情况。心电图跳动,屏幕上的数据在变幻,而吊瓶中的液体有着淡红色。
尽管微弱,d06到底还是有了抑制病毒的能力。
尼坤正坐在病床边,看一本书。“饥荒”将他的整条左手咬下,伤口的动脉处显出鲜明的感染症状,加上在这场旷日的防御战里受了重伤,如今他只能安静待在病房里,接受治疗。
黎朔坐在他对面的椅子,往放着书本的桌面上,放了一瓶酒。
“给病人喝酒,也亏你想的出来。”尼坤一眼都没看他,以一贯的微嘲语气说道,“野蛮人就是野蛮人,拿的还是我的红酒。”
“你的存货还有那么多,怕什么。”黎朔不以为然。
尼坤把书合上:“但这种只剩最后一瓶了。”
“知道你厉害了,”黎朔说,“玻璃杯呢?”
“你竟然还指望病房里有这种东西?!”尼坤快被气笑了,“那些护士简直有狗鼻子,我藏在哪里的烟和酒都被收走了。”他往桌上掼了两个白瓷水杯,病人专用的那种,“只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