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把手摊在眼前,轻轻低眉,凝视着手腕上的伤疤发呆。
小纪屏住呼吸,躲在桌子后面,小心翼翼地偷窥。
直到梁生开了口:“我知道你来了。”
那声音很小,却在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直接把小纪吓了一跳。
小纪摸了摸脑袋,从桌子后钻出来。
想到以后不用再受作者摆布,小纪的腰板儿都直了不少。
风从半开的窗户里漏进来,吹开梁生黑长的发丝,优雅的脖颈在灯光下白得过分。
“你陪我说说话,可以吗?”梁生低着头,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手腕的疤痕。
白净的手腕上,排列着丑陋的伤疤,不止一道。
小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猪蹄作者在问自己话,于是下意识地答:“不可以。“
答完之后,小纪突然想起孔教授可能在看,有点后悔,又改口道:“不,我是说,当然可以。”
梁生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笑。
“你不是很有好奇心吗?”梁生偏着头,声音很轻很轻。
小纪眨了眨眼睛,承认了:“是的。”
“我现在想倾诉,你问我问题好不好?”
☆、第二十三更
咦?
这个猪蹄作者不是死要面子的吗?
其实好奇心已经埋了很久,时不时就会窜上来,偏生她又找不到太多信息。
现在机会来了。
小纪舔了舔嘴唇,提醒道:“那我问了,你不能生气。”
“我不生气。”梁生轻声说。
“我真的问了?”
梁生应了声:“嗯。”
她似乎一直在期待这样一个机会,一个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倾诉的机会。
不能是王姨,不能是父亲和母亲。
也不能是静姐,因为她厌恶自己的心情想法被摆上砧板、被陈列剖析。
也不能是网络,因为她的经历太有辨识度,轻轻松松就可以被扒出真名。
面前这个女孩,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倾诉对象。
不属于人间,不了解纷杂是非,便也不会有自上而下的点评、惊叹和怜悯。
而且,这个女孩本身,就很让人安心。
梁生把手收进被褥,静静地等着。
小纪摸着脑袋,想了想。
片刻后,小纪准备从开头入手,问道:“你是不是遇上过地震?”
“是。”梁生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啊?
不是倾诉吗?
只说一个字能倾诉个啥呀?
小纪有点懵。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小纪准备切换到下一个问题的时候,梁生张了张嘴。
梁生的嘴唇很薄,微微张开,然后凝固在微启的姿态。
她似乎是想补充些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小纪歪着脑袋,等待。
秒针又悠悠摆过了几格,终于有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七年前。”梁生开了口。
“七年前,C市发生大地震,我被困三天,被救援队救出时,小腿神经坏死,万幸才没有截肢。手术后第二天,我爸妈的尸体被发现。”
“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后来被一个富贵人家领养,改姓梁。‘生’字是希望我重新开始,好好活下去。”
梁生在叙述的时候,没有停顿,没有吞音,语句精简,听不出任何情感的宣泄,不像是倾诉,倒像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她的目光落在窗帘的脚边,表情淡淡的,灯光投过来,脸颊上,半边光亮,半边y-in影。
小纪花了几秒时间来理解。
原来她口中的“父亲”是指养父,怪不得要叫“父亲”这么生疏的称呼。
小纪又依稀想起,在某篇日记中,作者提过一句话——“还有我的父母,很善良的一对夫妻,对我总是很宽容。”
当时看到这句话就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人这么描述自己的亲生父母呢?
现在来看,也能想通了。
理清了关系,小纪继续竖着耳朵倾听。
对面,梁生微微扬了扬下颚。
灯光洒上了整个脸颊,修长的睫毛尖上染着光。
“七年前,我年纪尚小,心理调节能力欠缺,丧失双亲加上突然的残疾,精神崩溃,患上抑郁,情况很糟。”
“那时,我把所有心思寄托在画画上。因为其中,我能寻求到认可和自我表达的快乐,慢慢地,病情开始好转,我认为我已经走出了y-in影。”
梁生所有的措辞都无比清晰、精准、流畅,语气冷静而毫无起伏,声音很轻很轻,如羽毛拂过。
话音落下,梁生便陷入了沉默。
小纪则在摸着脑袋思索。
走出了y-in影为什么还要自杀?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长久的空白后,小纪摸着脑袋,直白地提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你为什么割腕自杀?”
说出“自杀”这个词的时候,小纪心里并没有太多概念。
网文界那么多文,饿得惨兮兮的,还怎么也死不了,这个猪蹄作者有吃有穿的,自什么杀呀?
“因为我厌恶现状。”
梁生的目光从窗帘的边角挪开,慢慢移到了烧瓷花瓶里倾斜的干枯荷藕上。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个富裕的家庭给我带来了很多,顶级的心理治疗、高昂的艺术教学、丰厚的社会资源……凡事都有代价,一码换一码,我享有这个家庭的资源,所以听从这个家庭的安排,无法独立,所以忍受,非常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