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受伤一直昏迷的那两个晚上,他都知道,季无修一直守在他身边,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报恩,他都很感动。一个很少被感动的人,一感动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从小到大,谁这样对过他,不虚情假意,不是下属对他这个身份的遵从,而是在完全不知其身份背景下的相信和直接。
有时候情不自禁,其实是自己还没有发觉,可能这是一种单纯的感激和信任,跟我一起出去,却没有护你周全,这种内心的愧疚感,让他放不下心。
如今见了这惊心动魄的容颜,慕寒清更是不想走了,我也这样守着你,你是不是也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慕寒清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季无修痛哭流涕的模样,觉得很是奇怪,但是又觉得很好笑,虽没有笑出声来,道嘴角勾起的弧度令人忽略不了。
其实慕寒清不知道,当初季无修义无反顾地不惜自己中毒也要救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再也不想看到为了自己而让别人失去生命,这种痛苦,经历一次就够了。
五岁时,母亲为了救他放干鲜血死在雪地里,上一次,一个本来毫无交集却接连两次救了他的人,也是因为自己而生命垂危。
他负不起这样的舍命相救,他不值得别人为他赴汤蹈火。
季无修的想法,没有人知道,也不需要人知道。他一直想做一个可以很强大的人,不需要依赖别人,不需要别人的照顾,而是他去保护他人,他爱的人,他在乎的人。
可是他还没有实现那个理想,便死了,又重生了。
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欣然接受。
慕寒清看着季无修的脸,睡梦中眉头还紧锁着,可爱的睫毛微微颤抖,在眼下投下一片y-in影,鼻梁不高,可鼻形好看,而这嘴唇,在烛光下有些泛白,没有平时的生气。
手指轻轻地点上季无修的唇,细细摩挲,似乎没用,慕寒清想起上次那个似是而非的吻,脑袋一热,便把自己的唇给贴上去了。可是突然一下又反应过来,连忙把唇移开,看了季无修一会,突然又笑了,小心翼翼的窃喜,跟一只偷了腥的猫没什么两样。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自然,第三次,也不难了。慕寒清重新覆上他的唇,这次,没有匆忙的离开,而是从容,舌尖在季无修的唇上轻扫而过,使他干燥的唇变得s-hi润,小心翼翼的吮吸这那两片唇瓣,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细腻而凝重。
待到两唇分离时,季无修的唇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慕寒清并不知道季无修感不感觉得到这个吻,他害怕他突然醒来然后推开自己或是给自己一巴掌,可是放开之后,季无修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还是有些失望的,他很想看看季无修知道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说什么样的话。可是这点失望算什么呀,心里的满足感,可够慕寒清高兴好几天了。
虽然,慕寒清并不知道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但是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和季无修待在一起,听他说话听他骂人。总觉得如此,生活才不是只有尔虞我诈,奉承阿谀,不是那个视人命如Cao芥的江湖。
哎…
慕寒清第一次这样在心里叹气,探了季无修的脉,还是没有发现一星半点的内力,慕寒清摇摇头,扶起季无修盘腿坐起来,自己也脱了鞋做上床去,运起功来,替季无修传输一些内力。
直到天光破晓,慕寒清才放手,依旧从来路返回。
而封淼,看着慕寒清对季无修的动作,在窗外等了他一夜,默默看着,默默,哀叹着。
第20章 满城风雨舞倾城1
那一晚过后,慕寒清再未去看望季无修。因为他第二次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戒备森严,他连窗户都翻不了。
重卿给季无修把过了脉,情况倒是不坏,反而好了些,体内也有些真气在游走,只不过,这并不是属于季无修的真气。
经过五天的梦魇之后,季无修终于醒了。这五天,就像他五岁时,与母亲一起在雪山中等待救援的那五天,孤独与绝望笼罩着他,悲伤和痛苦就算在梦境里也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幸好,梦里,一直有一个人,告诉他要好好活下去,那…还是母亲吧?
季无修醒来后,消失的百里又出现了,并带着他去江南小镇住了些时日,待到一个多月后,他才回来。
三月末,选魁大赛,如期而至。
比赛季无修并未cao心,而是交于了一静全权打理,就算他不说,一静也不会真的交由他来做的。
无修阁的大堂里,正中的舞池上铺上了白色的地毯,四周青纱装饰这栏杆,看起来飘飘渺渺,宛若仙境。
但是来客都诧异不已,以往都是红毯红纱,怎么今年就换成白的了,一点都不喜庆,搞得跟奔丧似的。不过也有人喜欢这白,红的都看腻了,换一番风格,倒是别有风味,那种置身仙境,身处雪原之感,静美纯粹,不染纤尘。
至于要求把颜色换了的季无修可没想这么多,要是这里全都是红的,那他还看什么看,不如直接晕倒睡大觉去算了。
季无修往楼下看了看,那些位置不太好的地方已经做了许多人,倒是那些好位置,还没走几个人落座。
这里的座位也根据位置的好坏来定价,二楼是雅座,有些人只是有钱了单纯来看个热闹,便会订二楼的雅座。
不管是价位高的座位还是价格低的座位,都会提前许久被预定光,因为楼中空间有限,容不下那些所有想来看比赛的人,只好,在楼外听听里面的欢呼声。
待到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季无修才在正对舞台的二楼雅间里坐下,身着一身白裳,悠哉悠哉地坐在软榻上,等着比赛开始。
身旁暮家三姐妹也在,看着满堂的白毯白纱,笑得花枝乱颤。季无修当然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时不时看着他们的笑容给个白眼。
不一会儿,有人走上台,举手示意大家安静。那是无修阁的管事,叫李尧棠,四十来岁,精明能干,阁里的事务大多都是由他安排。
待大家都安静下来,李尧棠笑意盈盈,向在座各位微鞠一躬。
坐下并不是很安静,还是有些人在小声议论着,不过些很正常,李尧棠也不去管他们。
“各位,今年的选魁大赛即将开始,规矩,想必各位都明白,在下也不多说了,不过在下还是要提醒各位一句,在比赛期间,任何人的地位都一样,不分贵贱,不管善恶,切莫因名声、地位而去歧视他人,否则被记入名单,将永远不得再进入无修阁。”李尧棠说着,往楼上楼下各扫一圈,众人会意点头,接着道:“下面由我来宣布,此次参赛的选手。”
在座众人侧耳倾听。
“无修阁——一静、五溪,紫嫣阁——苏亦轩、,苏琳,秦家庄——秦岚,冥教——风闻雪…”
念到冥教时,众人不由冷战。
李尧堂念了许多季无修没有听过的名字,当然季无修没听过,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能在这名单上的,都是美得不可方物的而且才艺双馨的人。
“…凌霄宫——杜垚,最后一位,无出处——萧雨。”李尧棠念完,众人唏嘘不已,当然,也有期待的,唏嘘的人认为冥教是魔教,而凌霄宫,亦正亦邪,这两派会不会带来什么意外,不得而知;期待的是,今年冥教与凌霄宫是第一次也是一同参赛,他们正好可以一睹两派风采。
在座的人中不乏江湖人士,有名门正派的人,也有不入流的江湖混迹之人,听到这两派有人参赛,脸上顿时写满了厌恶与诧异之色。
“名单宣读完毕,下面,就请第一位,无修阁的一静,为各位带来她的表演。”李尧棠语罢,便下了台。
忽而台上从上展下一方白绸,不浊污迹,众人不明所以,却见一柄剑从上落下,着地之际,一抹红影飘来,脚尖滑入剑柄与舞台之间,轻轻一挑,稳稳落在手中,然后聚墨于剑,剑随人舞,在白绸上落墨成句。
“春意阑珊催雪远,红裳执剑舞不眠,觥筹管弦人错乱,只待剑落诗成冠。”
台下有人跟着念出声,剑落收尾,聚于剑上的墨正好用完,而地上的白毯,竟未沾半点墨迹。
“好!”众人一喝,掌声如雷,一静的书法一绝,以剑代笔,舞剑时柔美的身姿,一如白绸上的的水墨,灵动静逸,却又洒脱不羁,引人连连叫好。
掌声响了很久,一直未断,即是为一静喝彩,也是为五溪欢迎。
青色的舞裙扬起宽大的裙摆,生机与活力,孤独与坚强,都在五溪的背影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它是春天的一株稀世春蕊,天地只有她一人,她孤独,但她仍然坚强,她悲凉,但却不失生机,雪原中的她脆弱无助,却始终不屈服,亭亭净植,遗世独立。
乐器奏出的曲子,如一只只翩飞的蝴蝶,在她静享孤独之后,迎来了快乐,与蝶共舞,美不胜收。
五溪最善歌舞,连看过了现代何种新奇舞蹈的季无修都看得目不转睛,如痴如醉。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无修阁,真是卧虎藏龙啊。
“五溪的舞技果然不是盖的。好看好看,哈哈哈…”季无修笑得开心,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上次一点都不尊敬他的暮雪三姐妹,顿时又改了词,继续夸赞道:“妙啊,五溪果真是个妙人。”
说完季无修又往舞台中央看去,五溪收尾之时,白绸之上的青衫覆地,女子宛在水中央,美若天仙,惹人怜爱。
暮家三姐妹虽不懂“盖的是”何意,但听季无修的语气,便知是在惊叹五溪的舞艺,然而又听见他突转了语气,不由得一笑,调侃道:“若是阁主下去,只需往台上一站,再笑一下,那比赛就可以直接结束了。”
季无修怎会不懂他们的意思,脸上一红,不搭理她们,只顾往台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