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奕煊觉得季臻然似乎神情变得冷淡了些。不等他仔细辨认, 黑衣侍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笑容,温声催他去用饭。
三个月后,这期间陆续遭遇了多次刺杀的国师大人终于没躲过一次为他量身定做的刺杀行动,重伤在床, 国师府闭门谢客,据传有人见到道童双眼红肿、神色悲戚又带着恨意, 似乎国师将难逃这一劫, 不日升天。
京畿,一辆低调不起眼的马车正沿着官道往西南方向驶去。驾车的是一名着紫衫的年轻男子, 模样英俊, 他屈着一条腿坐在马车边上,唇角微勾,不像是马夫,倒像是观光浏览的风流公子。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马夫, 只是车上统共就两人, 车里那位不会驾马车,就算会, 紫衫男子也不舍得,那个人合该就舒适的窝在马车里, 享受应有的待遇。
想到刚才问路时,路人绘声绘色的和他描述他压根就没见过的那场刺杀场景, 紫衫男子回身朝向半掀开帘子的马车,对着车里的人笑说:“城里还只是在传您重伤不愈的消息,到了城外就变成国师府要为您准备后事了,听说有人看到小道童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车里的人无语,声音有些弱:“也不知道是谁惹的。”瞥见那一抹亮眼的紫色,深受办事处同事影响的他心里吐槽了一句,基佬紫。
明明只要吩咐一声要道童在他们不在时守好国师府,道童就会乖乖听话不说什么。偏偏这人非要在道童面前大说特说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等人动心之后又说绝对不会带他一起,把人气哭才罢休。
谁又能想到,道童那副神情不是因为国师伤重,而是被季臻然气得呢。
紫衫男子轻笑,眼底露出几许得意,嘴上却说:“但他也真是被国师大人吓到了啊。
说实话,我也被您吓了一跳,上一刻还信誓旦旦的向我们保证不会再有人刺杀,让我们放宽心,结果转头就差点撞上那一剑,现在想来也真是惊险无比。”
这二人正是孟奕煊和季臻然,只是看孟奕煊的样子,半点可没有传说中重伤的迹象,虽面色有些苍白,但那是晕马车晕的。
早已习惯现代运输工具的孟奕煊猛地又回到古代,对马车适应不能,哪怕身下垫了不少柔软的垫子,还是觉得晃到不行。
季臻然微微蹙眉,又放缓了些速度。
“不用照顾我,只是长时间不坐马车有些不适应罢了,缓一阵就好。”孟奕煊说,不对季臻然上番话作评价,他肯定不会告诉他,那是他故意那么说的。
“无碍,依现在的速度,我们应恰巧能在入夜前到达村子投宿。”季臻然估摸了一下路程和时间。
见他心中有数,孟奕煊颔首,闭上眼睛休息。
国师府的藏书与季臻然找来的书籍他都阅览完毕,继续待在那里获取的信息已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他“重伤”后隐藏在背后的那些人才能够暴露更多,最重要的是,在确认这里是大虞朝之后的几百年时代后,他就蠢蠢欲动了。
小凤凰既已下山,多半丹x_u_e山已经回归天上,但露Cao派也许还在。
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去看一眼。
他这个国师师承何派无人知晓,殿中的道童也只是服饰他而没有拜入门下,所以也不知晓他的来历,他就像是凭空冒出的,却又奇异的存在于众人的记忆之中。
但露Cao派却是真实存在的。
前往记忆中露Cao派所在的地方,孟奕煊也曾考虑过为了避免给师门填些不必要的麻烦,是不是要撇下所有人,诈死后一个人独自前行。
但季臻然不知怎的看出他的打算,那几天跟他跟的很紧,几乎是寸步不离,还强调他要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孟奕煊最后还是拗不过这个人,略去他和露Cao派的关系不谈,坦白自己想去几个地方转转,不用想也知道黑衣侍卫肯定是要和他一起了。
不过其实要真心想甩掉这个男人,孟奕煊有无数方法保证季臻然找不到他,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这是因为一些原因,他对季臻然始终抱有疑心。
将这个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他才能安心一些。
——
露Cao派所在的山头名字就叫露Cao山,原属于大虞朝的北部区域,后来大虞朝分崩离析,露Cao山也就被划分为了另外一个国家的领地范畴。幸运的是,露Cao山距离代国京都虽不算近,但也没有太过遥远。
半月后,两人终于到了露Cao山下。
站在山脚下,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山峰,一直渴望来到这里的孟奕煊竟然生出些许迟疑,那一步半晌都没有踏出。
季臻然站在他身侧,没有催促,只静静地陪着他。
原来自己也会近乡情怯,孟奕煊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踏步,循着记忆中的道路往山上走去。
也许是还有人踏足这里,山路上虽然长有野Cao,却没有完全遮住,两人一边拿木棍拍打Cao丛,一边上山,小半日后就到了露Cao派的“道观”。
露Cao派一个就六个人,连个杂役弟子都没有,所谓的道观也就是几座茅Cao屋。最大的那座茅Cao屋就是供奉露Cao派祖师爷的“大殿”。
几百年过去,茅Cao屋自然已经变样,只是看着几座明显被修葺过,还有生活痕迹存在的屋子,孟奕煊掩在袖中的手微微发颤。
有人居住,也许……
很快,两人就探查了所有的茅Cao屋。季臻然根据里面的设施合理猜测:“应是有猎人在这里居住。”
“嗯。”孟奕煊微微敛眸,祖师爷的塑像已经不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被砸了还是搬到了其他什么地方。
如果不是在几处地方发现了他和师兄师姐们留下的一些痕迹,他会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他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缓了一下,孟奕煊说出之前早就做好的决定:“我们在这里住下一阵子。”
他们所处的这间屋子虽然有不少东西,但桌面与炕上都有着厚厚一层灰,应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
季臻然自然是应好,出屋去寻打扫的工具时脸上的笑意止不住的加深。
显然,对于孟奕煊这个决定,他很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第57章 我想走了
“咕咕。”伴随着鸟鸣声, 一只信鸽扑扇着翅膀落在窗杦旁。
坐在窗边,手捧书卷的孟奕煊抬起头,从桌旁的小碗中取出一些鸟粮喂与亲昵轻啄他指尖的信鸽, 而后放轻动作,从它的腿上取下卷好的纸条。
原本噙着笑意的唇角在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渐渐抿平。
去山下采办物品的季臻然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某位国师倚在桌边捏着纸条,撑脸沉思的样子。
他瞥了一眼窝在孟奕煊手下躺平, 暗戳戳拿腹部上的容貌蹭这人指腹的信鸽,提起唇角, 问道:“阿煊, 京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虽说他们是出了国师府,但不可能就此完全不过问京都的事情, 国师府的道童每隔半个月都会传递消息给他们, 期间孟奕煊也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多半是道童在假哭诉。
所以这次季臻然也没多想,一边问着孟奕煊, 一边将手里的东西归类放好。
这大半年, 山上始终只有他们二人,潜移默化间, 他对孟奕煊的称呼终于从“国师大人”到亲昵之意明显的“阿煊”,他的国师大人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存在。
手指划过细腻平滑的瓷瓶, 想到这几天为今晚做的准备,他眸中笑意深了深。
“国主病重, 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指尖微颤,季臻然掩饰不住惊讶的抬头看向平静说出这个消息的孟奕煊,重复道:“国主病重?”
孟奕煊颔首,将纸条递给他。
匆匆看过纸条,季臻然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起。按着信鸽来时的路程来算,这消息已经是四天前的了,如果国主病重程度真如这上所说,恐怕等他们赶到时勉强能见国主最后一面。
“急病……怎会突然病的如此厉害?”他蹙眉,顿了一下,掩住内心的不情愿,声音微低,“那我们什么出发?”
“越快越好,今晚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即刻出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孟奕煊说,“我也有大半年未出现在人前了。”估计小道童也撑到极限了。
这大半年时间,他都和季臻然两个人在这里躲清闲,将国师府的一干事务全数抛给小道童,也难怪小道童后来次次信中委婉询问他什么时候归来。
国主病重,他这个大半年都在“苟延残喘”的伤患国师也该露露面,会一会牛鬼蛇神了。
想到回去后可能要遇到的麻烦事,孟奕煊就忍不住头痛,要不是还记得这是个幻境,隐藏在背后的人目的还没有暴露出来,他真的想直接躺平,这国师爱谁当谁当。
不过他其实和躺平也没什么两样了,除了一开始来的那两天他还和人虚与委蛇了一下,后来自从跑出国师府,回到露Cao山之后,除了身边的人从师兄他们换成了季臻然,其他就和他以前在露Cao山上的日子没什么两样了。
明明是个幻境,他却像是度假一样,硬生生在这里过了大半年的闲云野鹤生活。
在这里的生活多舒服啊,谁想回去勾心头角啊!在这里,有全能的季臻然为他打点一切,他种种花,锄锄Cao,练练符术,美滋滋的过一辈子不好吗!
等等……仔细想想,在今天之前,他似乎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这是个幻境了,他……是真的把这里当做真实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