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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尴尬。
若是到时候是哪位师兄弟主考——八成是裴元,他去偷偷求裴师兄放个水,他已经预见了裴元能硬生生把一对桃花眼翻成一对死鱼眼,然后把他拖到三星望月顶楼给他一个信仰之跃的机会体验一下自由的飞翔是什么滋味儿。做完以上这一切,再在成绩册上记个下下,贿赂考官,零分滚蛋。
想到这里,苏浅默默的又埋头整理自己以前的医治过的病案,尽量让它们看上去整齐一点。
这么一理,就到了晌午时分。
唐无渊知道饿,但是不会用筷子吃饭,也不会用勺子,但是其他人来喂吧,唐无渊直接嘴都不会张开,非要苏浅一步一个命令才能把饭吃完。挣扎了两天,苏浅也懒得反抗了,直接拿着碗坐在唐无渊身边,跟哄小孩似地一口一口喂给他吃。喂他吃之前还得他自己吃完,唐无渊没见着苏浅吃着饭,他是死都不张嘴的。
零零三在一旁,蹲在椅子上扒饭,一边吃一边道:“你就这么纵着他?”
苏浅点了点头,仿若未闻的哄唐无渊:“啊——张嘴。”
唐无渊顺从的张嘴,吃下饭菜,然后咀嚼十次后咽下,眼巴巴的看着苏浅,等着他喂第二口。
苏浅用勺子舀了半勺蛋羹,凑到了唐无渊的嘴边。
零零三抬头看了看苏浅这做派,说:“得了,你这么纵着他?”
“恩。”苏浅就这么耐心的喂完了一顿,然后指使着零零三去洗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零零三把三零一号框去洗碗,低头专心给唐无渊擦脸擦手。
第一百一十二回
翌日, 苏浅起了个大早, 来此住了大半个月,看情况至少还得住上半月,各类物资都该补充一下了,他自己又在家里闲得几乎要发霉了,便打算进长安城好赶个早市。他换了一身青布衣,背着个药篓, 刚打算迈出家门, 唐无渊就站在他身侧, 一把抱着他的腰,脸死命的贴在他怀里,呜咽着不让走。
苏浅拍了拍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一起走。”
说罢, 牵着唐无渊的手一起往外走。唐无渊似乎感受出来什么一样,精神顿时就好了,乖乖的跟在苏浅旁边, 低眉顺眼的一如往昔。
从竹林去长安城的路不长,苏浅想了想, 决定还是去长安内城吧,有一些精贵的东西,长安城里怕是买不到。一开始苏浅牵着唐无渊的手,但是他也不是牵惯了的人,不知不觉的就换成了唐无渊拉着他的袖子,也不拉多, 两根修长的手指就捏那么一丁点儿袖子,可怜吧唧的。
苏浅拉过他的手放在手里把玩,他本以为如唐无渊这种唐门中人 ,一双手上定然战绩累累,结果仔细一看,唐无渊一双手堪称完美无比,无疤无茧,手指不粗不细,骨节修长,无论是握剑还是把玩暗器都很适合。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无聊到手欠,手里没什么东西可玩的,就瞄准了唐无渊的机关弩。
他摸了摸唐无渊的腰侧,唐无渊现在浑身上下穿的用的都是苏浅的,自然没有那么多地方给他藏暗器和机关弩一类的东西,暗器可以不带,机关弩却还是给他备着了。苏浅从他腰间的锁扣里把他的机关弩给取了出来。唐无渊的机关弩是精铁所冶,但却不压手,轻盈如鸟雀,收缩状态不过半臂长,一按机簧,机关弩便能弹射至一臂长,□□还会自动放置到弦上,乌黑的□□锋锐之极,就算是三岁小童抓住了机会也能轻易射杀一头熊。
苏浅翻看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机簧,只见一把小巧的弩顿时展开,机簧声不绝于耳,不过一息,一架完整的机关弩便伏在苏浅的手臂上。苏浅瞅了瞅,然后举手将弩对准了唐无渊,冰凉的准星贴在他的额头上,开玩笑的做了一个要射击的手势。
唐无渊也不知道要躲,眼睛直愣愣的望着那一点锋芒,仿佛痴了一般。苏浅一抬手佯作扣扳机时,他却是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睫毛颤了颤,随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甚至抬高了头,将自己完完全全的紧紧的贴在了枪口上。
苏浅轻笑了一声,将弩移了开来,用机簧将其收起后,又放回了唐无渊的腰间。苏浅伸手摸了摸唐无渊的额头,眯着眼睛看那一块儿被枪口顶红了的皮肤,说:“以后看见有人要拿你的弩,记得不要让人拿……有人要将弩顶着你的头顶,记得要躲。”
唐无渊照旧没有回答,喉结滑动了一下,怔怔的看着他。
苏浅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唐无渊脸上拍了两下,然后牵着他的手继续带着他往城里走。他有些后悔为何没有骑马,走过去的路还是有些长的,刚出了青竹林没多久,就遇上一个小客栈,几个差役从里头出来,吆三喝四的,一个小二打扮的人又是递包袱又是递干粮的好不容易把大爷们给哄走了这才注意到苏浅两人,连忙走上来问道:“两位客官,吃饭还是问路?”
苏浅三言两语就跟人说明了需求,小二摸了摸脑袋回答说:“这位客官您第一次来长安吧?这我们普通人家的是不允许坐马车进长安城的,这马车我们只能给您送到长安城,剩下的您得自个儿进内城才行。若是骑马,也不能急奔——万一被差爷们看见了,那可不得了,那可是要治罪的!”
“原来如此。”苏浅想了想,道:“马车现在就能走吗?”
“当然当然,客官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去叫辆车。”
没一会儿苏浅和唐无渊就坐上了去长安城里的马车,车夫是个憨厚的老汉,车子有些破旧看起来却很牢靠,车上还堆着许多干草和成箱的货物,老汉见苏浅两人出来就喊他们赶紧上车,免得耽误了送货的时辰。
“能上来吗?”苏浅嘴上是这么问,却还是在跳上马车后转身拉着唐无渊的手,一用巧劲就让唐无渊顺利的上了车,老汉在一旁看得瞪目结舌,翘着大拇指连连称赞:“您这一手……高啊!看不出来您还有这一手!”
苏浅笑得含蓄而斯文,解释道:“小户人家,手上怎么能没有个把力气。”
“也是。”老汉一扬马鞭,喊道:“坐好喽!”话音还没落下,马车嗖得一下就冲出去了。
饶是苏浅身怀武功,愣是一下也没坐稳身子晃荡了一下差点没飞出去,唐无渊也不知道怎么的伸手扣着苏浅的衣袖,苏浅抓着他的手才稳住了身形。他苦笑的喊道:“老丈,我们这车是不是太快了!”
“您嫌慢呐?那再快点?”老汉潇洒一笑,又是扬鞭一下,马车速度立马又上了一个档位,此时马车的弊端才显现出来——这时候的官道也不过是略微平整的黄土地而已,马车一快尘土飞扬不说,木轮没有任何避震措施,时不时压着个石子儿,苏浅都感觉自己能飞起来。
原是半个时辰的路程,这老汉赶着车愣是一刻钟便跑完了。苏浅下车的一瞬间感觉地面都在抖,老汉也下了车,牵着缰绳给马梳理脖子上的毛发,他拍了拍马脖子说:“您不是急着进城嘛,看两位大侠身手不凡,老汉这才赶得快些。”
苏浅闭了闭眼睛,伸手摁了摁太阳穴,感觉还是有点晕乎乎的。来大唐活了这么多年,今日才知道他其实晕车。他有些气短的说:“多谢老丈。”
老汉点燃一袋旱烟,抽了一口,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的走了。
唐无渊在一旁牵着苏浅的袖子,苏浅有些晕,也不是很客气的干脆靠着唐无渊,等到那一阵晕眩过去了才觉得略好了一些,不禁喃喃道:“这老汉当年是给他爹送过豆腐脑的吗……不愧是长安,卧虎藏龙啊……”
唐无渊面无表情的立在一侧,苏浅拉着他去长安内城门口排队进城,亏得这老汉,此时天色还早,内城门口也没多少人,不过十几人,很快就轮到苏浅两人进去了。苏浅拍着脑子想了想,低声自语道:“长安西城是卖东西的地方,东城是富户住宅,先去西城买东西,再去东城逛逛一些稀奇玩意儿……”
正想着呢,苏浅身后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苏浅感觉到一阵拉扯,人就被人群挤到了路旁,中间大道上,一群官差打扮的人策马疾驰而来,人未到声先到,有人呼喝到:“让开,都让开——”
苏浅抬头望了望,有十人左右策马而来,穿着是大红色的官袍,头顶乌纱帽,胯-下一律枣红色骏马,是看着倒是气势非凡。正等着他们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一马停在苏浅身前,上头的人拉住缰绳喝了两三回,才让马停了下来,那人侧头看了看苏浅,拱手道:“先生一月不见,不辞而别,原来是来了长安。”
苏浅一看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道:“原来是差爷,数日不见,看来有喜,先恭贺了。”
那人正是扬州的那个笑面虎差役!
不过是一月不见,如今这笑面虎换了一身衣服,配着他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倒是显得威风凛凛,颇有被十里八乡媒婆踏破门槛的资质。
笑面虎摸了摸下巴,有些尴尬的说:“哪能,就是官复原职了而已。到是先生,一身清闲,某羡慕得紧。”
“令尊呢?”
“还在扬州呢……”笑面虎嘟囔了一下:“长安水深,那老头子脑子不好,武功又不济,还老是操心别人,来这儿作甚?”
“原来如此。”苏浅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差爷,前头的人可等着你呢。”
“行,那先生回头我们再聊——哦对,您一会儿先别离开内城,有公务要找您询问一二。”笑面虎说完,也不等苏浅回答,连忙打马疾驰跟上部队。
苏浅皱了皱眉,公务?有什么事儿能让他跟官差搭上关系?
此时唐无渊扯了扯他的袖子,苏浅抬眼望去,只见唐无渊没有盯着他了,眼睛已经转向了一旁的卖烧麦的小摊贩,用特别直白的表情告诉他,他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