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裴元挑了挑眉头,喊道。
“……师兄。”苏浅摸摸鼻子,张口认了师兄。
他原本是想若是来的是不认识的万花弟子,自然是相安无事;若是来的是认识的弟子,就互相眼瞎就当不认识,大不了死不承认就是了……结果没想到来的是裴元。
苏浅觉得他要是张口喊一声‘裴老哥’可能当场就会被裴元暴揍一顿并且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师兄,巧啊。”苏浅招呼道。
裴元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叶问霜的伤口上的一层凝胶,又面无表情的帮叶问霜把脚给放下桌子了,才说道:“巧什么巧,裴某万万没想到苏先生不出则以,出则一鸣惊人啊……”
“可有伤着的地方?”裴元问:“自动一点。”
苏浅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没有,一点小伤我自己都处理过了。”昨天那等情况,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很机警,基本没有受到什么大创面的伤害。那场上,就连安庆绪都没想到要给自己的侍卫武器上缀毒,自然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无碍?”裴元问。
“真的无碍。”
叶问霜突然问道:“苏先生是万花高徒?”
“不是不是。”苏浅连忙回答说:“如我这般头疼脑热都看不懂的庸医怎么会是万花高……”
“他是。”裴元淡淡的说:“这庸医正是万花谷的不肖弟子。”
苏浅:“……”
师兄,聊天被你聊死了。
裴元说完,嘴角还露出了一丝笑意,感觉颇为有趣,还犹觉不足的接了一句:“还是医圣老人家的嫡传弟子。”
“……”苏浅一脸心如死灰。
而且师兄谷中不是严禁弟子以万花谷之名行走江湖嘛!你这样真的好吗?!带头犯忌讳你这弘道弟子还想不想做了!
叶问霜听了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给苏浅补刀:“……那裴先生快给我再看看,我这脚上方才是叫着庸医瞅的,可有什么妨碍不?还不知道给我涂了何处的药膏,还……”她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还挺舒服的。”
裴元眼神都没转一下,回答说:“无妨,翡翠凝胶专治创口,粘合伤口,防邪入体……是我做的,还请姑娘安心。”
被自家师兄猝不及防掏了半个家底的苏浅:“……”
叶问霜听了,扶着桌子起身来,让侍女扶着自己,她说:“先生怕是专门来找苏先生的,那我就先走了,昨天累得很了,先回去休息了……此处便留给二位先生吧。”
裴元说:“多谢姑娘。”
苏浅拱了拱手,也是多谢她。叶问霜带着人一走,裴元便皱着眉头问苏浅:“你昨日做了何事,为何今早城中满是你的通缉令?你刺杀谁了?叶姑娘可靠么?你在此处过了一晚上?”
“师兄你看见啦?”苏浅畏畏缩缩的说:“我也没干嘛啊……”
应该是裴元气势太足的关系,苏浅竟然罕见的被问得有些心虚——毕竟之前信誓旦旦说王权更易百姓惨痛与我无关的他昨天居然跑去与一帮子半点不相识之人一起截杀安庆绪。
虽说他只是碰巧想寻个地方出口气,却意外报复到了头子那里,不过也没弄错位置就是了。
“少废话,你昨天做什么去了?你要杀的人是谁?”裴元面无表情的伸出一根手指,表明他现在极度不耐烦,让苏浅少和他耍花腔。
看见这个姿势的苏浅立马就怂了,老实交代:“安庆绪。”
裴元呼吸一滞,转头看向苏浅,“你怎会想杀他?情杀?仇杀?”
“都不是。”苏浅轻咳了一声:“我就是顺手……”
“苏浅你倒是出息了。”裴元眯着眼睛,双目之中充满了危险:“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你就是随便一出来,遇到随意的队伍,又随意的遇上了安庆绪,所以干脆联合起来一并杀之?”
“……”好像是这样没错。但是总觉得这么说会被裴元暴打一顿啊!
裴元在苏浅的沉默中,感觉到自己猜到了真相。
苏浅和裴元两两相望,苏浅没忍住,狗腿的给裴元倒了杯茶,还小心翼翼的推到了裴元手边。“师兄,喝茶。”
裴元接起来喝了一口,皱着眉头道:“我送你出长安,只要一出长安,你就安全了。万花与长安如此之近,你回万花谷躲着便是了,朝廷也不能拿你如何。”
“我还想去一趟华山。”苏浅缩着脖子说:“我还有一群姑娘在华山的庄子上……”
“既然如此,那你昨日还不戴面纱!刺杀之前随便蒙块黑布不行么?”裴元冷笑着嘲讽他:“你顶着一脸通缉犯的模样,还想去华山寻欢作乐?不许去!给我回万花!”
“……我不是去寻欢作乐啊……”苏浅辩解道:“而且那算我的产业,一年总要去查一次账吧?”
裴元斜睨了他一眼。
苏浅现在的内心是: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jpg】两人又对坐着喝了一碗茶,便要一同告辞。
叶问霜问说:“二位先生可是要结伴同行?”
“我要去一趟华山,师兄留在长安内还有一些事宜需要打理。”
听是如此,叶问霜也不多留了,只管送两人出府。
裴元一手挎着医篓,与苏浅走在路上,两人一路沉默的走到了杏仁堂的大门口,裴元突然问:“你心可曾更改?”
“……不曾。”苏浅说完,大步走进了杏仁堂。
——你不愿参与这乱世的心可曾有一丝更改?
——我不知道。
第一百三十七回
“不曾?”裴元听了微微一挑眉:“随你吧。”
——你开心就好。
苏浅听懂了裴元捂在嘴里没讲出来但是他的表情已经深深出卖了他的满满的嫌弃之意。
杏仁堂中约有七八个穿着最普通的灰色麻布衣的弟子, 如同裴元身上的那一件, 简陋的仿佛就是从路边小摊上买了两匹农妇与家中七大姑八大姨撕了一逼还被小姑子弄得满脸灰头土脑时随便纺的,然后这群人也懒得找裁缝,一人一片披着随意用个钩子定住算完事儿。
对比之下苏浅那一身黑底金鹤的长袍简直耀眼极了。
里面的人见裴元回来了,纷纷抬起仿佛熬了半辈子的夜的憔悴的脸向裴元问好。
苏浅一见他们就觉得眼皮子直抽——以往谷中大总管王伯若是腾不出手来,他也会负责一些杂物,那时候苏浅真是把万花弟子从头到脚研究了一遍, 一年四季的从里到外的衣服备得齐齐的, 连东方谷主都夸那段时间谷中弟子精神都好了许多。他们这才出谷几天, 也就把自己搞得也就比乞丐好一点了。
现在么,啧啧。
怕是要把谷主气得跳三星望月来一次信仰之跃。
“哎?苏师兄也来了么?”其中一个弟子看见苏浅,他与苏浅有几分交情,他颇为热情的走近他们, 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叠麻布,满脸讨好的递给了苏浅:“师兄你这件衣裳穿着太引人注目啦……来,麻布给你。“苏浅笑眯眯的接过了, 挎在了手上,犹豫了一下穿法, 最后还是裴元递了个扣子给他,苏浅就跟披袈裟似地给圈在了身上,那件黑底金鹤的外袍便被他扔到了一边。
“……”突然有人望向苏浅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又看向苏浅,目光灼灼的道:“这位师兄好生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 我似乎之前未曾在万花谷中见过师兄。”
“你方才出去过了吧?”裴元放下背篓,正在从中取出药材,闻言不禁嗤笑一声:“满大街都贴满了他的通缉令,作价五百金,能不眼熟么?”
“那师兄是……”怎么走过来的?
苏浅拾袖落座,闻言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神色温润平和。不得不说长得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别人穿着像丐帮弟子的麻布衣被苏浅一穿到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滋味儿,苏浅道:“我这模样,还是与那图上差了不少的。”
裴元默默看了一眼苏浅,然后把篓子往苏浅手里一塞:“既然来了,先捡了这些草药再走。”
“我……”苏浅抬头看裴元。
裴元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面无表情。
苏浅识相的将剩下的几个字咽了下去,乖顺的答应了。
“是,师兄。”苏浅认命的拾起医篓,从里面翻出还带着泥土的药草分门别类,原本苏浅还颇有些不情不愿,翻着翻着就兴奋了起来:“师兄你这仙茅哪挖的,看着还挺新鲜的……年份也足,不错不错,刚好可以做一些下品展凤丹。”
“五味子??长安附近还有五味子的吗?师兄你这什么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