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从这里进去?”
苏浅耸了耸肩,“您也看见了,被当做窥觊美色的宵小给赶出来了。”
阿萨辛点了点头,苏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正欲与其往前面走的时候,突然面前大门洞开,明华从中快步出来,屈身一礼:“见过郎君!”
“见过阿萨辛大人。”
她方想请罪,苏浅摆了摆手免了,她见着苏浅与阿萨辛一副有事相商的样子,便侧身相让。
“这下好了,不用从前面进去了。”苏浅苦笑着说:“请。”
“好。”
“郎君数月不回,家中格局有改,还请郎君请随我来。”明华道。
进门之后原本是一个临湖水榭,此时却已然成了湖中亭。苏浅心知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此时却也不好仔细问明华,与阿萨辛边走边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教主此次来华山,莫不是为了寻纯阳宫晦气吧?”
苏浅想,若是阿萨辛真是来寻纯阳宫晦气的,他还是趁早把人扔出家门为上。
“是也不是。”阿萨辛想了想,歪着头说。他一动一笑,极尽妍态,眼波横生,妩媚非常。“贵府的牡丹姑娘,我甚是喜欢,不若你让给我吧?若是你让给我,方才你以污秽之身触碰我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明华听闻此言,肩头一动,到底没有转过身来。
苏浅听了挑眉说:“那你教中的那位牡丹少爷如何是好?”
“我教中之事,自然有我论断。”
言下之意,不需要苏浅插手。
他闻言含笑点头,唤道:“明华,把牡丹带到后院来。红衣教主阿萨辛寻她,让她速速来见。”
明华停步旋身,微微一礼,应道:“是。”
“不必了!”突然有一女声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衣物摸索的声音,牡丹穿着一袭火红的长裙自转角处走来,手中握着一把绣满了牡丹的团扇,眼角画着一抹浓重的红色,本就倾国倾城的容貌更是显出一派的冶艳之色。她盈盈一拜:“见过郎君,见过教主大人。”
“不必多礼。”阿萨辛眼中泛出了一丝赞赏之色:“听说,你愿入我红衣教?还有机密相告?”
明华闻言,原本注视着眼前三尺地面的眼睛猛地转向与她,喝道:“牡丹!慎言!”
牡丹摆了摆手,头也没有回。
“是。”牡丹抿着唇微笑:“牡丹为教主大人准备了宴席,还请随我来。”
“甚好。”
牡丹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问:“阿浅,你不来吗?”
“不了。”苏浅长叹了一口气,靠在回廊的扶手上,有些倦怠的说:“原本急匆匆赶回来是怕你们出什么事儿,现在看来,你们似乎也不需要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你愿加入红衣教,便去入,不必考虑我。”
“郎君!”明华喊道:“牡丹胡闹,您还不阻止她!”
“你们与我,也并非是什么主仆。”苏浅揉了揉眉心,“我一路匆忙而回,明华,备水,我要洗漱。”
明华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牡丹,才道:“是,兰池一直为您备着呢。”
“我还当被你们拆了。”苏浅喃喃道。
阿萨辛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牡丹姑娘,我们可以走了吗?”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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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倚在浴池边,阖眼小息。
“郎君,我能进来吗?”明华在外喊道。
“进来。”苏浅赢了一声。
明华抱着更换的干净衣物进了来,她见苏浅倚在池边,满脸倦色,不由的心疼起来。她撩起衣袖,纤纤十指按在苏浅的头皮上,给他按摩。她轻声说:“郎君不要责怪牡丹,牡丹也是一时气急。”
“其实……”明华犹豫了下说:“狼牙军已经来过了。”
“嗯?”苏浅应了一声。
“被纯阳宫的道士给击退了。”
“所以呢……?”
“红衣教难道是什么神仙地方?”苏浅打了个呵欠,问道:“你是红衣教出身,你说,那是什么好地方?让牡丹迫不及待的要去红衣教?”
“郎君莫要嘲弄妾身。”明华柔柔的说:“当时妾身万念俱灰,亲族全无,若不是圣女将妾身带入红衣教,妾身此时尸骨都不知道在哪了,更别说后来跟着郎君过这么几年舒心太平日子。”
“只是红衣教诡秘难测,以女为尊,教内风气淫-靡不堪,教主喜怒无常,常上一刻还是言笑晏晏,下一刻便是人头落地……实非良处。”明华轻声说:“郎君莫急,牡丹有倾国之色,教主不会对她如何……”
“反而还会宠爱有加。”苏浅说:“我知晓……以你之能,纵然叛教而出,阿萨辛再见你,也只视而不见。”
“妾身当初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祭司罢了,教主哪能记得妾身。”明华掩唇笑道:“若是哪日记得妾身了,怕就是妾身的死期了。”
“他是何许人物?与此人相比,我不过是如江湖中芸芸众生之一。”苏浅伸手拉住明华的手腕,闭目轻叹:“莫要看轻了你自己,阿萨辛在波斯与陆老喵并称波斯双骄,过目不忘之名早有传闻,与他来说并非难事……他几年前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你了。”
“陆……老喵?”明华愣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明教的那一位?”
“不是他还有谁?”苏浅想了想,说:“你不知道罢?那些明教出来的人人都带着好几只猫,听闻他们教中猫乃是圣兽,地位尊崇,上从教主下至普通弟子人人都养猫,叫一声陆老喵也没错。”
“郎君狭促。”明华失声笑道:“在家中也便罢了,若是在外面,郎君可千万不能如此称呼——明教中人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之中,甚是恐怖。若是叫人听了去,虽不见得怕了他们,却也少说是一个不得安宁。”
苏浅松开手,转了个身趴在了岸边,望向明华:“庄子上到底如何了?连格局都改了不少,你若是说没什么大事我是不信的。”
明华说:“……待郎君沐浴完,妾身带郎君去看便是。”
“好,我信你。”他定定的望向她眼中,目光如炬。“莫要让我失望。”
兰池之中水波荡漾,明华闭了闭眼,“此事若是郎君要责罚,明华不敢辩,但是明华不悔,牡丹也不悔。”
屋外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只仙鹤,羽翼蹁跹落在院中,轻轻的弹弄着翅膀。不知何处有人轻拨着琴弦,深蓝的天空上繁星点点,水雾顺着风飘了出去,惹得两只仙鹤清鸣了几声,有展翅飞了出去。
锦鲤们在水底乍得乱成了一团,似乎是被仙鹤振翅之声惊吓到了一般,不知哪条鱼陡然拨弄了池底的一样东西,清越的声响自水底传来,传得极远极远。
苏浅侧耳倾听,微微一笑:“是‘潺’……?”
第一百四十回
清越的琴鸣之声悠悠, 正在回廊的两人也不禁停下了脚步。
阳光透过花窗静静地洒了他一身, 阴影将他分为两半,一半是神灵,一半是人欲。
琴音过,牡丹将阿萨辛送到了庄子门口,笑道:“只要庄主莫忘此誓,牡丹永远都是红衣教最忠实的信徒。”
“很好……”阿萨辛语调轻缓, 眼眸缓缓抬起看向站在阳光中明艳不可方物的牡丹, 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近乎叹息的说:“不枉吾亲自前来,以后,汝就是我教圣火大祭司……吾之宠爱,将永远笼罩与汝。”
“多谢教主。”牡丹盈盈一礼:“教主请。”
阿萨辛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牡丹身后披散着长发, 一身水汽的苏浅,转身离去。
牡丹转头便见着了她身后方沐浴完的苏浅,苏浅只穿着一件单薄浴袍, 湿发散在脑后,她温声说:“苏浅, 你这是怎么了?头发还湿着呢便出来了,不怕着凉了么?”
苏浅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嘴唇动了动本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原来郎君来了这里。”明华匆匆从前院赶来,手里还抱着衣物布帛。她快步走到苏浅身边,将干燥又暖和的外衣披在了苏浅身上。
牡丹看着这一幕, 眼睛一热,竟然就这么落下泪来。
“怎生突然哭了?”苏浅声音有些沙哑。
“没什么。”牡丹连泪都不擦,扭头就走。
苏浅一身水汽狼狈而来,知道她在送红衣教教主离开,怕出什么事,才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的就来了。他看着牡丹一身大红衣裙鲜艳到热烈的背影,无奈的伸手揉了揉眉头。
“郎君既然走到此处了,就随妾身去看看吧。”明华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