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景岚觉得那条路格外的漫长,她甚至开始悔恨自己为什么刚才要跑这么远了。可是看着欧阳君悦被拉长了的身影,景岚犹豫了许久后终于开口说道,“你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了么?”
“他带了银色的面具。”欧阳边说边往前走去。
“那……你觉得他像谁?”在走到坤和宫门前的时候,景岚小声地问了一句,而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欧阳君悦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看向了景岚,带着些许笑意,只是那笑在景岚看来带着满满的嘲讽,她说,“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么?”
是啊,她早就已经猜到了。那个声音,像极了一个人的,像极了……
就当她们二人前后走进坤和宫的时候,却是意外的发现刚才还浮想于脑中的人,此时正坐在正屋大堂之中。
“小圆子!”景岚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迎面走来的人,“于太医怎么会在这!”
“主子,你出来后去哪了,可急死我们了!”小圆子心急火燎地说道,“刚才欧阳将军让大家退下后,晴嬷嬷便担心小主子所以去请了于太医过来,可没想到晴嬷嬷带着于太医回来的时候,小主子就不见了,这不晴嬷嬷让我们出去找你么?”这时候小圆子冲着里面喊了一声,“长公主回来了。”
景岚一抬头,就看见曲玲珑急冲冲地跑了出来,那高兴劲儿让景岚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她冲上来一把抱住了自己。
“主子,你可吓死奴婢了!”这几天,曲玲珑茶不思饭不想就等着景岚能把门给打开然后吃些东西。不过是几日没有见着而已,曲玲珑就感觉度过了好几年一般。就当她都快激动地哭出来的时候,却听闻旁边传来了毫无起伏的声音。
“于太医什么时候到的?”
小圆子有些不解地看向了欧阳君悦,“才刚到不久,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吧。”
“那之前呢?”
“之前?之前当然是在来的路上了。”小圆子莫名其妙道,“晴嬷嬷带着于太医两人可是紧赶慢赶地回来的呢。”
听着小圆子把话说完,景岚突然扭过了头,而欧阳君悦此时也看着她。她们两个人的神情是一样的凝重,因为她们知道那个神秘人绝对不可能是于沐,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出现在哪里。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长公主终于回来了。”于沐一如往日那般儒雅淡然地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只是这个时候不仅景岚和欧阳君悦皱着眉,就连于沐也紧皱着双眉,他看着景岚犹豫了半天后才道,“还请长公主上前一步,微臣有事要说。”
景岚满腹狐疑地走上前去,就见于沐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景岚突然就想起了那个穿着宫女服的男子,心中立刻有了一个猜想,“是不是药被换了。”
“是……”于沐顿了顿,“不过这药……”
“怎么了?”见于沐语不连贯,景岚便更是焦急。
“不过这药用的竟全是解药所配,依臣所见这药应该可以解毒,即便解不了也可以缓和毒性。”
于沐看向景岚,而景岚也是一片茫然。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微臣早就说了不用去追他,他还会再来的。”款款走进屋的欧阳君悦冷冷地扫了一眼坐在那里的于沐,然后继续道,“他若真心是想要害皇后娘娘的话,就不必用这样上等的药材了。”欧阳君悦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人手里拿的几位药材乃是补气血之药,而且药材上等,似乎还是贡品。“那人拿的药材,依微臣所见应该是贡品,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到的。”
欧阳君悦的话,让本是不解的两个人一下子又陷入了更深的谜团之中。
“不管如何,都先让皇后娘娘把这碗药给喝了吧。”于沐将药递到了景岚的手中,景岚看了一眼欧阳君悦后便果断地朝里屋走去。
偌大的主屋大堂里,就徒留欧阳君悦和于沐二人。于沐淡然莞尔,而欧阳君悦则是目光如剑一般冷冷扫过了于沐,戾气横生,让于沐微微顿了顿。
“不知于太医与于夫人近日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解不开的
只有两个人的大堂里,静谧的让人觉得可怕,可是于沐的脸上却是突然划过了一丝淡淡的,淡的就好像泡好的香茗所产生了那一丝青烟一般淡淡的笑容 。
“欧阳将军,是喜欢景岚么?”于沐没有叫她长公主,而是叫她景岚。这已然可以表明了他的立场,他是把她当做亲人的,不论是当做妹妹还是当做其他,他是真地在乎过她的。
“这话说的,于太医想过自己的立场么?”欧阳君悦冷笑,“表弟,你要知道,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格来问我这句话了。”
“我从未想过要伤她。”这是实话,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到景岚。他所作的,他所想的,都是他觉得可以为她好的。“我一直想说,可是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在于沐看来,景岚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既然她不伤心,我也不想多做什么解释,毕竟——”
“你怎么知道她不伤心!”这一句话,欧阳君悦几乎是握紧了拳头,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怎么知道她不伤心!她不哭不闹就是不伤心么?她像以前一样生活就代表她不伤心么?”从冷笑变成不屑的笑,欧阳君悦越来越瞧不起眼前这个人了,“你只是看不到她伤心而已,因为她伤的……真的是心!”
“那你觉得我能做什么?”于沐虽然震惊但却也一字一顿地道,“她孤身一人在宫里,我想护她,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我能做的就是竟可能地做到我可以做到的却给她最大的安稳,不是么?”于沐从未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德妃答应过他,只要他帮她扫除后宫那些威胁到她的人,她便可以给景岚一份安稳。
他什么也给不了,没有权势,没有地位,没有金钱。如他所说,他只是想要竟可能做到那些他可以做到的,以此为她换来一份安稳罢了。
这样的话,不仅没有让欧阳君悦动容,反而是换来了他的耻笑,“表弟,你知道么?你最大的失败不是说辜负了谁,亦或是伤害了谁,而是你的懦弱总是在为你自己的行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欧阳君悦走近他,看着他,眼底的鄙夷不言而喻,“真的安稳应该是你亲手塑造了给她的,而不是换来的!”
看着于沐张了张嘴,欧阳君悦并没有等他说什么便转身朝屋外走去,“时辰不早了,于太医也早点回吧!”
静坐在那儿的人,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茶杯,茶已经凉了,茶叶沉沉浮浮漂着,于沐底下了头,突然觉得胸口压抑的紧。
“你也回去。”就在这个时候,景岚突然走了出来,她倚靠着屏风,笑得那样无所谓,“时辰不早了,我让晴嬷嬷送你回去。”这时候,景岚没有用‘本宫’,而是用了一个我字,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还显得过分的疏离,于是笑得看了过去,“回去吧。”
“景岚……”
“于哥哥,我知道了。”她转过身去,没有一丝犹豫地走进了屋,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地都听见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后悔一说,她已经选择了放手,而他已经选择了和洛湘成亲,一切已经注定了。
她的一生已经再来了一次,不可能又再来一次了。
既然已经选择了,那便如此吧。
就这样走下去,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这一生她没有让身后那个人等她一辈子直到一身孤独终老,落得惨死的下场。
欧阳君悦说得对,于沐的确是懦弱,那种出于书生的满含书卷气味的懦弱,可是那又如何,至少他曾经是她的唯一。
不过,以后都不会是了。
听着屋外悉悉索索的声音,伴随着晴嬷嬷说了一声,“于太医,请吧。”景岚坐在床边,靠在那里看着昏睡的淳元,突然就想起了刚才那二人的谈话。
——你怎么知道她不伤心?
——你只是看不到她伤心而已,因为她伤的真的是心!
原来,她真的是看出来了么?
没想到最懂她的人,竟然会是她……
夜凉如水,有多少人没有办法入眠。
景岚亦然,欧阳君悦亦然,于沐亦然,当然……还有曲玲珑。
曲玲珑从未想过自己在看见景岚的时候竟然会这般的激动,她从未想过在看见景岚和于沐走到一起的时候会这样的难过,她以为她是出于主仆之前的情谊,所以在于沐决定和洛家小姐成亲后她会格外地讨厌于沐,她以为……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慢慢地怀疑了,怀疑那份感情或许并不是那样的简单。
她只是想一直一直陪着那个对她好的人罢了。
一直一直,到底有多久呢?
曲玲珑真的是很想一直一直下去,可是她却是清楚地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因为,大皇子陈子元回来了。
此时的大皇子已然长高了许多,他笑得很开心,拿着从南方带回来的玉镯走到了她的面前,笑着说道,“玲珑,我回来了。”
玲珑看着眼前的人,她觉得很陌生,那眼那鼻那唇,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一般。但是她依旧扯了一丝笑,“大皇子,你回来了。”
子元看着曲玲珑的目光里,闪耀着不知名的光彩,他笑,“玲珑,你给我的信,我都看到了。”
曲玲珑一愣,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大皇子寄过信了。
“我不介意你的年纪,真的……”子元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曲玲珑的手,“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在曲玲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子元一把将曲玲珑抱进了怀里,他摩挲着她的长发,贴着她的耳郭,满是幸福地说道,“玲珑,我要娶你。”
那一刻,曲玲珑感觉整个世界都一下子陷入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她看着前面,看着屋前那翠绿的竹排,透过竹排再向前看去。
她就看到,景岚远远地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们。
那样的感觉,好远好远,远的触摸不及。
子元在她耳旁还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却是什么也没有听见。末了,他松开了怀抱,满脸的欣喜,“等你及笄了,我便迎娶你过门好不好?”
一个“不”字卡在喉咙口,曲玲珑越过子元看向那个一直静默地看着他们的人,然后生生从喉咙里扯出了一个“好”字。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只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人希望她做的。
蓦地,嘴角扬起,却是一抹惨淡的笑容。
曲玲珑低下了头,声音突然变得呜咽,她说,“大皇子,奴婢惶恐,怕是配不上大皇子……”
听到这话,本是灼灼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来,可下一刻便变得异常柔和,他伸出手将她揽进怀中,“不,不会……”他就好像揽着一件珍宝一般,他说,“玲珑,你是唯一一个会在人群里注意到我的人,你是唯一一个会在乎我的人,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