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玲珑坐在屋前,透过面前的竹排看了过去,她不懂为什么一向不服输的人如今却是像一个失败者一样坐在那里,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正当曲玲珑不解地叹了一声,看着茫茫雨幕试图想要走上前去的时候却是有一抹身影,遮去了她所有的目光。
那一身紫色劲装,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欧阳君悦撑着伞站在那儿看着正在摆弄棋子的人,过了良久她才说道,“你就这么坐着?”
景岚没有回答,她便继续道,“就不怕一个雷下来,把你给打没了?”
这话欧阳君悦是笑着说的,可是景岚没有笑,她只是落下了最后一个棋子,然后无奈地盯着棋盘,久久未语。
“摆一个‘囚’字,是想说什么?”欧阳君悦看着棋盘山那个偌大的一个“囚”字淡淡地问道。
“你知道的,一个人被围在里面,便被称作‘囚’。”景岚又拿起了几颗黑子,一一落下,“再添两笔便是‘困’字。”
“囚也罢,困也罢。这大雨天的,你坐在这儿也改变不了什么。”欧阳君悦无奈道,“我知道你是气德妃利用于笑害你被禁足,我也知道你为皇后的事情而难过,可是你——”
“不,我气的是我自己,我气我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母后,我气我自己为什么要好心帮人,我气我自己为什么那么无能,我……”景岚的话越说越小声,她看着前方,嘴唇一张一合却已然无声。突然一只手搂住了她的头,微微一带,便让她靠在了她的身上。
劲装并没有那么柔和,可是景岚却是顺从地靠着。她说,“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么?可是她还是很自责。
为什么她还是一事无成,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为什么她还是一样事情都没有做好?她没有保护好母后,为什么!
“你知道么?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欧阳君悦说得很小声,可是她又确保身前的人能够听到,“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是不是?”
景岚会回屋,不是因为欧阳君悦说的那些话,而是她因为坤和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铠甲俨然一副宫廷内卫的模样,而景岚和欧阳君悦则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模样。
“此次前来,只为送药。”那人将药递到了景岚的面前,“微臣乃宫中内卫,这药是皇后娘娘所中之毒的解药。”
景岚看着他,很是怀疑道,“你怎么会有解药?”
“长公主莫要多问,微臣也是受人所托,至于这解药为何迟迟没有送来,只因配药之人刚刚才配出此药。”那人答得铿锵有力,不见有丝毫可疑的地方。
景岚扭头看向了欧阳君悦,她只是点了点头。
小圆子去煎药的时候,景岚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坐在屋里,她看向欧阳君悦,等着她先开口。
“他上次送来的药既然有效,这次的药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欧阳君悦果真先开了口,“而且他若拿的是假药,没必要亲自送来,那岂不是送死?”
“你也知道这要并不是他所配的,若是那配药之人存心害他……”
“若是真要害,怎会偏偏挑着现在这个时候?众太医都说了皇后娘娘已无救,若没有解药故去已是必然,他又何苦多次一举?”
雨噼噼啪啪地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小圆子煎好药后,景岚便小心翼翼地扶着淳元喝了下去。
“喝了药以后,约莫半个时辰才会奏效。”那送药的内卫在瞧见景岚狐疑的目光后便连忙解释道。
景岚便在屋里等了半个时辰,众人皆是翘首以盼着,伴随着一道惊雷划过天际,沉睡着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景岚笑着扑进了淳元的怀里,喃喃自语着。
“这是怎么了?”刚一睁开眼就瞧见景岚红着眼眶扑了过来,淳元不解地开口,竟发现喉中干涸嘶哑难当。
“快到点水来。”景岚端过了欧阳君悦递来的水,格外小心的喂淳元喝下后,便又哭又笑道,“母后,你可吓死景岚了。”
“傻孩子,这是说什么话呢?”淳元搂着景岚,絮絮叨叨地说了写话。后来念着淳元身子虚,景岚不忍让她疲累,便让她早早歇息了。
坐在屋中,景岚和欧阳君悦相视了一眼,尔后欧阳君悦便会意地看向了那个送药的内卫,“你叫什么?”
“宗易。”
“这药——”
没等欧阳君悦把话说完,那人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微臣已经说过了,配药之人并不愿让他人知道,微臣实在不能告知将军和长公主他到底是何人。”
既然如此说了,景岚也不好再强迫什么,毕竟人家好心救了母后一条命,于是伸手招来了晴嬷嬷,然后附耳轻语了几句。不过片刻,晴嬷嬷便拿了五百两银子出来,递到了那人面前。
“既然你不愿意说,本宫也不强求。让皇后娘娘醒来这事本宫不知该如何感谢,这五百两银子你便拿去当做谢礼。”
景岚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可没想到那人却是摇了摇头,“微臣受不起,至于那配药之人也并非贪财之人,所以谢过长公主美意。如今皇后娘娘已然醒了,微臣便告退了!”
等宗易走了,景岚苦笑着扭头看向了欧阳君悦,“竟有不要打赏的人。”
“如他所言,并不是人人都爱财的。不过……不知长公主是否同微臣一样好奇,到底是谁有这能力救皇后娘娘,却又不愿露面的?”
“这毒药连太医都解不开,能解此药之人必然是高人——”
“或者便是配那毒药的人。”
欧阳君悦的话让景岚一下子醒悟了过来,“那还不追!”
“追了也找不到那人。”欧阳君悦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来这宗易不愿说,二来那人绝不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如此追上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那该如何?”
欧阳君悦抿下一口茶,“等!”
皇后醒来后,景岚受了风寒又昏昏沉沉过了两日,结果没过几日太后那传来说太后身子不行了。自从在佛堂里摔了一跤后,太后便整日昏睡,有时候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也是一个人坐在佛堂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日淳元带着景岚前去看望,太后独自一人跪在佛堂里,念完了经后才召见了她们。
“母后你该多休息会。”淳元看着太后没有精神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皇上近日还提起过母后,说起过几日祭祀的事情……”
“过几日……祭祀……”太后好像有些记不太清楚,所以有些迷迷糊糊地应了两声,尔后才恍然想起来一般,摇着头说道,“不了……祭祀……本宫是等不到了。”
景岚心中咯噔了一下,依照她的记忆来说,太后的确会在今年祭祀的时候殡天,难道她已经有这样的预感了么?
从小到大,太后虽然常年居于佛堂之中,但是对众人颇好,每每节日也都会遣人去问候。众人对她颇为敬重,如今……
淳元和太后聊了一会后太后便说累了让淳元回去,可当景岚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却是被拦了下来。
“景岚,本宫还有话要与你说。”
太后单独把景岚留了下来,问了两句平常话后,她突然轻咳了两声,“景岚,本宫知道你这孩子聪明。”她拍了拍景岚的手,“可再聪明,也前往别委屈了自己,说到底过的开心些是最重要的。”
见太后有些喘不过气,景岚有些担心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景岚听着呢。”
“本宫时间不多了,只有一件事想要你帮本宫做。”
作者有话要说:
☆、前尘往事一
那一年,初满十岁的我跟随父亲去了太医院做一个打杂的。那一日忽闻有个兰才人小产了,我跟随父亲匆匆赶去。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如此痛苦地扭作一团,她哀嚎着,痛苦地尖叫着,可是她无能为力,我无能为力,父亲也无能为力。
孩子没了,未过几日,便听闻说这个兰才人自尽了。
我心里说不出的悔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母亲没了孩子,然后自尽了。如果我的医术高明一些该有多好,可是我却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人罢了。
父亲是太医院的院士,他很厉害,是我一生都会崇拜的人。可是父亲却总说,“沐儿,你资质平平,看来只能谋个普通的闲差了。”
我知道,我资质普通。
冬天的时候,我给德妃娘娘诊完脉后便准备出宫,或许是因为在想刚才德妃娘娘所说的话,所以走的特别的慢。而这个时候却是见到一个裹得严实的小人儿朝自己走来,粉红扑扑的脸在冬日里肆虐的寒风下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我只是超前走去,可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了,我低头看去竟是见到那人仰着头看着自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好像看到了他的心里一般。
“怎么了?”我蹲下身子看她,却又生怕她冻着,所以帮她把滑下去的披风轻轻地拉了拉。
“哥哥,你真好看。”她把她暖暖的小手掌从口袋里伸了出来,笑着捏了捏我的脸,“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于沐,你呢?”
她嘟着嘴,瞪大了眼睛,笑道,“我叫景岚,大家都叫我长公主……”
长公主?
她抿着唇,紧紧地拽着我的袖子,“以后,你来坤和宫来找我玩好不好?”
我一愣,原来她便是皇后娘娘的公主……
我并没有去坤和宫寻她,只因父亲说莫要和后宫中的人多有牵扯,直到那日父亲应了去给皇后娘娘诊脉,但却有事耽搁了,于是我便代父亲前去。
刚进门,便听到了朗朗的笑声,那清脆的笑声就好像春日清晨第一束阳光一样的暖和,我朝里走去,便见到了那抹曾近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身影。
“于哥哥。”
她瞧到了我,便笑着跑了上来,我笑,原来她竟然还记得自己。
“长公主,微臣是来给皇后娘娘诊脉的。”
“那诊完脉后能和景岚玩么?”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嬷嬷,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她就好像一个奇迹一样,出现在了我的世界。
看着她趴在我怀里睡着了的样子,我有些为难地看向了一旁的嬷嬷,满脸通红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一直照顾着长公主的晴嬷嬷浅笑着将景岚抱回了屋,而这个时候,屋里的皇后娘娘突然走了出来,她说,“既然景岚那么喜欢你,那于太医以后常来坤和宫坐坐吧,景岚没什么朋友。”
那一日的午后,所有的一切都绚烂地让我想要笑。
“你和长公主很亲近么?”某一日回府的时候,父亲突然如此问道。我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未想,父亲竟是叹了一口气,“沐儿,你还小,看不清这宫里的形势,皇后娘娘绝不是一个好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