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嬷嬷,本宫许久没有听你讲故事了。”景岚说的淡淡,甚至有些有气无力。她真的好累,就感觉头快要炸开了一般。
“长公主想要听什么?”田嬷嬷面容格外的慈祥,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这个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心中默默地有些疼痛。“要是真的累了,便睡会吧,睡醒了便好。”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父皇没有无故驾崩,一切都平淡有序地进行,该有多好?她莽撞地威胁他们,不用利用欧阳民悦手握兵权而胁迫他们,不用监国搞得自己一身疲惫,不用到最后还这般进退两难。
宰相会迎合自己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一旦欧阳民悦离京,她没了依靠自然会输的一塌糊涂。落雪燕武功阴毒奇异,是个人便听闻过她的事情。从没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因为见过她样子的人全都死了。面对这样一个杀手,景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曾经欧阳民悦说过去找杀手杀了落雪燕,可是这世上是否有人能杀的了她,都没有人知道。更何况……若是暗杀不成反激怒了她,那岂不是自掘坟墓?
景岚脑中飞旋着所有的一切,她脑袋好沉,好累好累。
“长公主小的时候就喜欢红豆沙,喜欢吃糖,喜欢吃甜的。”田嬷嬷抚摸着景岚的面颊,目光柔和,“可是吃多了甜的便长蚜虫,有一回疼的一晚上都没睡好,隔天早晨长公主便哭着跑到了皇后娘娘那儿说,以后都不吃甜食了。于是慢慢的,长公主好像养成了习惯,就真的不再吃甜食了。”
田嬷嬷越说越轻,越说越轻,看着眼前的人合上了眼,她终究是舍不得地站起了身。
“老奴跟随皇后身边多年,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田嬷嬷打开了坤和宫的门,看着围住了坤和宫的内卫以及朝官和宰相,“可是老奴却分的清是非对错。”
“宰相大人,你带着文武百官前来,真的是为了国家社稷么?依老奴看,你不过就是存着私心想要让二皇子回京登上皇位罢了。”田嬷嬷走上前去,看着宰相一字一顿道,“老奴没有看到长公主危害国家社稷,老奴看到的是长公主日日夜夜在锦书房中看奏章,日日夜夜难以就寝,日日夜夜想着国家社稷。”
“你这老奴知道什么!”
“老奴今日只是想把心中的话说出来罢了。若是长公主一心想要夺权,又何苦给自己安一个监国的名号,她既然有手握兵权的欧阳公子做依靠了,她大可夺宫便是了,何苦如此大费周章?”田嬷嬷不知道什么是好是坏,只是景岚做的事情,在她眼里便都是好的。如此想着,那景岚的任何行为,在她的眼中便都能寻到缘由,“你们之中有多少人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有多少人又是为了自己的权利和利益在考虑?”田嬷嬷走到了坤和宫的门前,笑得格外的惨淡,“长公主有错,便错在她不该管朝堂上的事,不该管国家的事!”
说罢,田嬷嬷突然脚下一软倒了下去,而在得到晴嬷嬷同传的景岚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就瞧见田嬷嬷嘴角挂着一丝血,面色惨白地靠住了门框。
“老奴什么都不会做,什么也不能做。”田嬷嬷看到景岚后有些无奈地握住了她的手,“不过这次能说一次心底的话便足以了,老奴不才,只知道说了这些话后便是一个死,以后……老奴没有办法再陪着公主了,老奴要……要……要先行去寻皇后……皇后娘娘了。”
“田嬷嬷,你怎么这么傻!”景岚紧抿着唇,“你何苦说这些话,说了又如何?没有人会听的,为什么要那么傻!”
做无谓的事,做无谓的牺牲,让人想要埋怨可是……可是心里却是满满的心疼。
“老奴这一辈跟随在皇后娘娘身后,看着皇后受气,跟着皇后受气了一辈子。”田嬷嬷的手蓦地紧握了起来。“公主,老奴这一次,当真是出了一口气,说完也就满足了……”
“田嬷嬷!田嬷嬷!”
作何要这样!
为什么!
景岚闭着眼睛,她身边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开她?
就在此时,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扭过头看去,竟是皆惊呼出声。
“欧阳将军!”不知谁喊了一声。
欧阳民悦分明在南苗,怎么……
景岚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却是看见——
“驸马爷!”晴嬷嬷惊得大叫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摸了摸欧阳君悦温热的身体后便讶异道,“驸马爷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
“此时容后再议。”不过是半年多未见罢了,可是欧阳君悦确实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与眼前的人分别了十几年甚至数十年了一般,可是她没有时间去叙旧,她转过身看向了众人,“不知众位在此所谓何事?竟是要逼得公主身边的嬷嬷吞毒药自杀?”
“欧阳将军,你虽说未死,但将军一职已然由汝弟承袭,你现在身无官职,又怎能来干预我等让长公主交出玉玺的事!”
“哦?有这等事?”欧阳君悦故作惊讶地看向了宰相,“若说我身无官职无权过问朝堂之事的话,那……”欧阳君悦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到了众人面前,“那如果我有这个,是否可以过问一下了呢?”
放在众人面前的不是其他,便是当初随同欧阳君悦一同消失的虎符。当初皇上的确令人重新打造,可是虎符图纸丢失,若是做一对便又要重新绘制,若是要做相对应的一只则又需要描摹,一时之间耽误了许久,直至皇上驾崩之日也没有铸造好,所以……
“如今若是宰相非要强人所难的话,在下已然调动了三千兵马在皇城外候命,不知——”
“你……”宰相气的不知该说什么话好,他本以为等着欧阳民悦出征平乱便可逼迫景岚交出玉玺,可未曾想竟是半路杀出了一个欧阳君悦。“你二人狼狈为奸,必定会被万人唾弃!”
“即便是要被天打雷劈,也由不得宰相大人来说!”这一句,欧阳君悦说的格外的笃定,她皱着眉,大声喝道,“长公主要休息了,还请诸位回去吧!”
一时之间众人不语,有人想要走了,有人依旧留在那里等待着,有的人则是上前拉了拉宰相的袖子示意他离去。最终……便见到宰相惨白了一张脸最终转过了身。
“君悦。”那一声,就好像自天边传来一般,空灵悠远。
景岚看着眼前的人,不敢上前,生怕一上前便会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如往日那般一样的梦幻,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长公主,他真的是驸马!”晴嬷嬷看着景岚为难的样子,有些焦急地开口道。
“莫说这么多了,先让人把田嬷嬷的尸体处理了吧。”欧阳君悦也没有时间叙旧情,交代完晴嬷嬷后,便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景岚的手腕将她拽进了屋。
“你怎么可以这样鲁莽!”一开口,她便如此喝道,表情严肃地让景岚心惊。
“若是我说因为你不在了,所以不怕死,你信么?”景岚心中酸涩难当,满满柔情想要吐诉可是却又来不及说。
“宰相让你一次,两次,断然不会有第三次。景岚你……”一时之间,欧阳君悦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好,她心疼,可是又生气。最终只是伸出手将眼前的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干什么那么傻?”
谁知道呢?一开始她以为她可以一步一步平稳地操控大权,胜券在握,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心变为一个人牵动了,变得越来越笨,越来越笨……
越来越不像当初的自己。
直到某一日,她发现自己又必须一个人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要回到以前那般模样,可是她却发现……回不去了。
她已然回不到没有她时的模样,也更加回不到有她时的模样了。
“君悦,我好累……”埋在欧阳君悦的怀中,景岚只觉得突然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不知为何在说罢后,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终于可以不用想那么多了,终于……
“景岚!”欧阳君悦有些惊恐地看向了怀中的人,生怕久别之后的重逢还来不及吐诉相思便要别离。
“驸马爷,长公主……只是睡着了。”晴嬷嬷看着欧阳君悦脸上焦急的神情,淡淡地安慰道。
“好,你……下去吧。”欧阳君悦苦笑了一下,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床上。
看着那人的睡颜,欧阳君悦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从旁边拧了毛巾后小心地擦拭起她的额头。
当初当她醒过来发现身在南苗的时候,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眼前的人了,那种感觉……
她自己时常在想,如果那个有时聪明又有时笨的过分的人真的以为自己死了,那在听到自己死了消息时,该是怎样呢?伤心,悲痛,还是根本没有表情……
原来思念是没有办法克制的,一旦开始了,便犹如堤坝决堤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汹涌地滚滚而来。回忆越多便越是心疼,不过才过了一年左右罢了,为什么……偏偏就让她经历了那么多?
欧阳君悦每每想起都不得不叹息,她想回去,可是她回不去。因为……有一个塞班在她的身侧。
塞班早已识破了她的身份,在得知她出征后便在为难时刻出手将她带走了。
“欧阳君悦……这名字好听!”当欧阳君悦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塞班坐在那里喝着果酒笑道。
果然是躲不过的,可是没想到竟是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欧阳君悦可不会相信眼前的是顺道路过,然后好心救起自己的。
如她所料,塞班放下手中的杯子,笑着扭过了头,眼里满是桀骜,“本王要娶你!”
“塞班王子说笑了。”欧阳君悦面不改色,“我乃陈国将军,我——”
“陈国将军?欧阳君悦,你是忘了你是女子的事情了是么?”塞班笑得越发的猖獗,“如今只要你回了陈国,便多的是想揭穿你身份的人。你回去,便是死!而且……还拉着你的公主一起死呢!”起身站到了欧阳君悦的面前,塞班冷笑。“不过我倒是十分好奇……你与公主竟然……”
“够了!”欧阳君悦才不会相信堂堂一个南苗王子竟然会为了得到自己而大费周章,“塞班王子到底所为何事!”
“我要攻防图!”
“你……”
“是!”塞班并不想否认,“本王子便是要夺你大陈的天下!”
欧阳君悦很清楚,即便是顺从了塞班的心愿也不见的他会将自己放走。
如此拖拖拉拉了许久,塞亚病逝,塞班忙于夺政权而属于对欧阳君悦的监管,自然就让她有了离开的机会。
只是这一路上,就听到景岚所发生的事情,着实让她难以心安,一路往回赶,便听闻南苗边境开战,民悦在她之后手握兵权,此时便赶赴战场。听到这,欧阳君悦便知道大事不好了,当初臣子会臣服皆是碍于民悦手中的兵权,如今……
“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欧阳君悦也多日未有歇息好,赶了好几天的路才赶了回来,趴在床上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欧阳君悦醒来时,景岚依旧在睡。她小心翼翼地起身,走了出去,“景岚便由晴嬷嬷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