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妃娘娘十分想念你,只是……”说到此处景岚突然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只是敬妃娘娘好像对景岚有些误会,所以一直责怪景岚说是景岚让皇弟生病的。”悄然间,低声的话语已带着些许啜泣,于沐不忍遂上前将她搂进了怀抱。“敬妃娘娘也是因为担心大皇子,长公主切莫放在心上。”
“母妃她真的这么说?”本是带着些许笑意的子元突然皱起了双眉,他清楚的很,自从上次母妃小产之后,她的性情便大不如前,时常莫名地发起脾气亦或是常常独自一人喃喃自语。想到此,子元便满是歉意地看向了景岚,“让皇姐受委屈了,子元在此替母妃致歉。”
“可别。”景岚连忙伸手阻止,“你我本是姐弟怎可如此见外,再者皇姐身为姐姐自然要格外照顾弟弟,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寒暄过后,景岚也没有多留,说是让子元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了再到宫里一聚。
出了乐思宫,于沐便笑着看向了景岚,“若微臣家的笑儿有长公主一半的乖巧可人,那微臣定然在梦里都能笑醒了。”
“笑姐姐豁达可爱,比景岚好得多呢。”景岚皱着鼻梁撒娇,可是事实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虚情或是假意,那都是他曾经给予她的,她双手奉还罢了。
那时她失了母后,失了恩宠独自一人在后宫之中受尽屈辱,只有他会来关心一下她,看望一下她,告诉她,“皇姐,不要害怕,皇弟会照顾你的。”
她天真地以为他是她的恩人,是她一生所系,所以她助他登上宝座,成王成帝,可是最后呢?最后她才幡然醒悟,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原来被最信任的人出卖竟然是这样得疼。
锥心的疼,鲜血淋漓。
当她看到自己胸口的箭时,她不解地仰头看去,却只见一身铠甲的崇高帝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手拿劲弓意气风发地看着她,眼底静得没有一丝波纹。
“皇姐,你便安心去吧。”他似笑非笑地开口,最后手一挥厉声喝道,“南苗之主塞班不顾往日陈国对其恩情连连侵犯,如今更是枉杀我陈国景岚公主,今日不拿下其城池便不是陈国之人!”
当鲜血顺着箭缓缓滴落,当她看着曾经熟悉的人在身下厮杀,当她终于疲惫不堪将要合上眼的时候,恍惚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陈子元,你枉顾亲情,我又何必再念彼此之情!你皇姐的尸身,好生留着吧!”
话音刚落,她便感到捆绑着自己的绳子突然一松,随后便整个人朝下坠去。
“轰!”
尘土飞扬,胸口的箭又入一寸,她疼得再一次睁大了眼睛,却只见到不远处的那人勾着唇角冷冷瞥来一眼。
厮杀的将士没有闲暇去看脚下的到底是何人,他们杀红了眼,满身都是血,或是踩在了她的身上,或是倒下压住了她。
所有的一切昏天黑地地旋转着,她渐渐睡去,渐渐和那些在这场战争中逝去的人一起合上了眼。
陈子元,我待你如何天地可鉴。
如今你不顾往日之情置我于死,这仇,我陈景岚一定一分一毫地送还给你,要你尝尽这百倍千倍的痛苦,让你后悔此生为人!
正当景岚忆起往日种种而愤恨不已时,马车突然抖的厉害最后更是侧向一边倒去,于沐慌忙之间伸手揽过了景岚,而下一刻马车就已经被撞得散了开来。木板砸了下来,狠狠地落在了于沐的身上,让他闷闷地□了一声,而蜷曲在他怀中的人在震惊过后逐渐苏醒了过来。
“主……主子……您没事吧……”驾马的是于沐家的小厮,刚才见到受惊的马狂奔而来时他便机警地跳下了马车,可没想到因此马车失了控跟那匹马撞在了一起还把马车撞散架了。
“你!”无力地睁开眼,景岚皱起眉头刚想责备,可突然眼前一黑就那样晕了过去。
当景岚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间并不宽敞的屋子里,窄小而又硬邦邦的床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从屋里单调的装饰看来似乎……
“你醒了。”推门进来的人端着汤药走到了景岚的面前,笑着把药递给了她,“呐,快把药给喝了吧。”
“什么药?”盯着他手里那只还算精致的碗,景岚有些怀疑地抬起了头看向他,这才惊觉那人长着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即便没有表情的时候亦是带着三分笑意四分柔情。
“是定惊茶。”就当景岚出神的那一刻,那扇本是紧合的门突然又被打了开来,寻声看去原来是于沐。只是此时的他左手捆着竹板,似乎是被撞伤了。
“这是哪?”也不去接那碗汤药,景岚翻身下床走到了于沐的身边端详起他手上的手臂。
“是欧阳将军府……”于沐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端着碗的人,然后苦笑道,“是欧阳将军府后院的下人房。”
“下人房?”
“恩。”于沐也未有多做解释,只是伸手接过了那人手里的碗,然后递到了景岚的面前“喝过这定惊茶后,我们便回宫吧。”
景岚一口将那定惊茶喝尽后便跟着于沐从后门绕了出去,“那人是谁?”在于沐的搀扶下,景岚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那辆新的马车,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臂蹭伤了一些,微微有些疼。
“欧阳将军的庶子欧阳民悦,之前他的马不小心脱缰失控撞上了我们的马车,不过他又怕此事被欧阳将军知道,所以让人把我们偷偷带了回来安置在了下人房。”
“欧阳将军的庶子?就是那个顾家小姐的儿子么?”马车缓缓向前行去,景岚坐到了于沐的身边看着他受伤的手臂有些不悦地皱起了双眉,“于哥哥,疼么?”
“还好,伤的并不重。”于沐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双手,“民悦在府中本就不受宠,我也不想因为此事而让他陷入困境,不如——”
“本宫不会追究。”明白他的意思,景岚自然浅笑着答应。
这欧阳将军的夫人乃是于沐的姑姑,也就是于老太医的姐姐。说起来欧阳将军算是于沐的姑父,这欧阳民悦跟于沐也算是有些关系,只是……欧阳民悦的生母乃是欧阳将军的妾室,身份不大不小,其父亲倒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县官,只因当初欧阳将军带兵打仗路过那个县时有流窜的敌军杀了那县官,欧阳将军出于道义便带上了这县官的遗孀,渐渐日久生情也就将她纳为了妾室。这事当时京城里还传了好些时日,不过后来也就淡了。
“于哥哥,我自己回去便可以了。”不忍心让于沐太过奔波,景岚早早让他回去休息后便一个人走在宫道之上,
“听说了么,昨个有个太监差点在似首湖里淹死。”从身边擦身而过的小太监们正在小声讨论着什么,不过他们口中的“似首湖”倒是提醒了景岚,让她忽然想起来了某个人。
“小圆子,你家乡是胥州的吧,你帮我打听个人,个子不高样子很清秀,年纪跟你一般大,同是胥州的。”一回到坤和宫,景岚便把小圆子给拉了进来。
那些人若是不提起,她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那个曾经在后宫里闹得翻天覆地的人物——曲玲珑。
这曲玲珑当真是一个很难评价的妙人,特别是当小圆子好不容易从掌事太监那把她领回来的时候,景岚就更加这么觉得了。
“为什么把那小太监打了一顿又丢进了似首湖?”坐在桌前,景岚喝着茶似笑非笑地问着正跪在那儿的人。
这曲玲珑人如其名,当真是曼妙玲珑,不过是等她长大以后。
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此时也就刚刚满十岁,蓬头垢面的俨然是受了掌事公公的好一顿训。她扒拉了一下头发,然后冷哼了一声就站了起来,小圆子准备上去教训她反倒被景岚拦了下来。
“我好不容易种好的花,全给那小太监给折了,说什么良妃娘娘喜欢要摘了放屋里。”曲玲珑啐了一口带着些许血腥的唾沫后,翻着白眼狠狠道,“我管她是良妃还是谁的,折了我的花那就是不行,结果那小太监还真动手了,当我是白混大的么!”
听着这事,景岚便觉得好笑,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很是喜欢她,“那便罢了,从今往后你就在坤和宫里种花,若是有什么人欺负你了,你便告诉本宫,本宫去好好罚他。”说罢,景岚又看向了一旁的小圆子,“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给她住,你们切莫欺负她,不然本宫可饶不了你们几个。”
眼看小圆子将曲玲珑带了出去,她还一脸的不敢相信频频回头来看,景岚眯着眼细细琢磨着往后的事情。
这曲玲珑让她很是喜爱的原因之一是……她将是陈子元心心念念了许久结果却反跟别人跑了的惊世骇俗犹如神迹一般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宴会相聚
自从曲玲珑来了坤和宫,坤和宫就没有一日安宁过,最常见的便是小圆子黑了一张脸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跟景岚说,“长公主,奴才又被曲玲珑那妮子给打了。”
景岚哭笑不得,这曲玲珑便是这般目中无人,即便是见了晴嬷嬷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这宫里她似乎没有忌惮的人,只是在瞧见景岚的时候稍稍收敛一些,不过景岚也拿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她去,见到小圆子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也只能嘱咐他以后莫要再去找她的麻烦,可到了下一次,他依旧是黑着脸跑了过来。
“这宫女倒还真是让人头疼。”于沐和景岚的棋下了一半,小圆子就脸上挂了两行泪跑过来哭着跪到了景岚的身边,求她做主。瞧着他被抓得都快破相的脸,于沐除了惊诧以外便是感叹景岚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么个人物领到坤和宫来。
“于哥哥,这下棋怎么能只看现在呢?”眨了眨眼,景岚让于沐帮小圆子处理伤口后便笑着朝曲玲珑的房间走去。
她性子倔强,景岚是早知道的。
“我没错!”坐在屋里收拾衣服的人抬眼见到景岚后,抿着唇静默了半天后一字一顿道,“他就是该打!”
“他做了什么?”景岚也不恼,只是风淡云轻地问了一句。
“哼!”曲玲珑将手上的衣服一甩,怒道,“他故意惹恼我,这回又故意把我的衣服给剪烂了,我没把他给打得不喘气了已经算是便宜他了,他就只会到主子那告状!”
听到这,景岚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说到底他们尚且还小不过是十岁的孩子罢了,打打闹闹也是常事,只是这小圆子闹起来没个轻重,这曲玲珑打起人来也没个轻重,“他不过是想和你玩罢了,偏偏你又不喜欢和人来往,他就想以此让你注意到他罢了。”坐到了曲玲珑的身边,景岚笑着拿过了那件衣服,衣服算不上旧却也不新,浅浅的淡紫色倒是很配身边的人,想来应该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偏偏就给小圆子给剪坏了,“本宫让人给你再添置两件衣服,你也别把这事放心上,回头本宫就罚他,让他一天不吃饭,可好?”
“长公主……”
“好了,本宫早说过了若是有人欺负你,本宫会给你做主,可你偏偏喜欢自己动手解决,到时候吃了亏也只能承着。”曲玲珑的来历,景岚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她的性子景岚却是记忆犹新。“过几日大皇子的寿宴,你陪本宫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