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问问她,究竟为什么!”
狐凌身形灵动间已走了很远,只有这句话被送了过来。
“为什么?”南宫冽勾唇冷笑,哼了一声,“就因为你是父皇指定的皇位继承人。”
房门又一次被大力推开。
狐凌出现在房中。
苍雪原本倚着窗边看着夜色,听见声音也转了身过来。
今夜无月无星,亦无悲无喜。
两相对望,细风拂过,带起一丝寒凉。
淡淡的草药香弥漫。
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说一句话,久到苍雪以为时间就此停止的时候,听到了狐凌的质问。
“你昨天去平都,见了谁?”
你到底还是不信我,你到底还是选择了南宫冽,选择了亲情。
好,我果然没看错你。
苍雪自嘲,面上仍不动声色。
“你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啊——”苍雪语气轻悠,拉长了语调“南宫凌。”
狐凌身形颤动了一下,心里苦笑:真是演的一出好戏,难为你了,苍雪。
原来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你我,从未坦诚相待。
她看向苍雪的眼神似往日,却在眼底浮现出一丝到极致的哀伤。
“你都知道?”
苍雪眸色一冷,那温度足以让奔腾的血液瞬间被冻住:“是啊,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哀恸的神色出现在狐凌棱角分明的脸上,她有些失神的望着苍雪,却更像透过苍雪望着远处苍茫的夜色,那样的黑,那样的暗,不知何时才能等到东方破晓,等到那一缕阳光。
静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是北辽庄隐公主,你知道。”
“知道。”
“曹冽是南宫冽,是北辽皇帝,你知道。”
“知道。”
狐凌突然加快了语速,不再给苍雪回答的机会,一句一句似乎越发不能控制,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凊儿是文朔公主,你知道。皇兄要我杀了你,你知道。我回宫复命,你也知道。什么事在你面前都成了笑话,这一切的一切,你苍雪统统都知道!”
话音落下,苍雪竟不知如何去接。
一时间的手足无措很快被掩盖住,苍雪倚着窗,笑着说:“是啊,我早知道。”
“本宫身为傲绝宫主,难道不该知道这一切么?”
闻言,狐凌向后退了几步,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不可自抑。
“狐凌!”苍雪怒喝,狐凌这才停了下来,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
“真是……好一句早知道。”
“那我狐凌,愿为你去死,你知不知道?”
狐凌一步步往前,把苍雪几乎逼到角落里。
“你什么都知道……可为何狐凌爱煞了你苍雪,你偏偏不知道!!!”
几乎是声嘶力竭吼出来的一句话,让苍雪愣在当场。
这不被认可,不能见光的感情,曾经让狐凌以为会藏在心里一辈子,她不愿,自己便不说的感情,如今,□□裸的说了出来。
以这种近乎敌对的方式。
对自己仇人表白,是不是,很可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能回家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今天学弟学妹们去军训了,看看这美好的天气灿烂的阳光,我真是无比开心o(*≥▽)ツ┏━┓
☆、峰回路转
苍雪抬起头,血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狐凌,有些嘲弄,又有些复杂的盯着她。
然后,一字一顿。
“我、知、道。”
如同在平地炸响一颗惊雷,狐凌脑中嗡嗡作响,混沌不清,眼前一片黑暗,只有苍雪唇边的嘲笑分外清晰,以及那三个简单的过分,而又残忍的过分的字眼。
她竟然在嘲笑自己?!
狐凌双目赤红血丝遍布,她看着站在那里浅笑嫣嫣的苍雪,一时间,心寒彻骨。
她觉得自己在那个人面前就是个笑话,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她现在在做什么,嗯?将自己的真心给她看么?将自己血淋淋的真心,一刀一刀的剖开给苍雪这个根本不会在乎的人看吗?!
自己的真心,在她眼里,在苍雪眼里,一文不值!
是了,她是苍雪,她是小妖,她无心无情,她连亲生父母都能杀死,还有什么是她放在心上的!
狐凌,是你自己蠢,是你自己非要一头扎进去,是你自己活该!
“所以呢?”依旧是那种轻飘飘满不在乎的语气,嘴角上弯的弧度在一瞬间点燃了狐凌心中的怒火,她一把捏住苍雪小巧的下巴,低下了头。
苍雪瞪大了眼,直到狐凌把舌头放进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狠狠地咬了下去。
腥甜的味道充满了口腔,狐凌不怕疼的继续加深这个吻,突然颈间一紧,不得不退了出来。
纤长白皙的手握住狐凌的脖子,稍一用力就会让眼前的人彻底消失。
“狐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在跟我的敌人告白。”
“敌人?”苍雪的神色一点点冷了下去,忽而轻笑道,“不错,是敌人。早在你答应南宫冽杀我,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你我,不就是敌人了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狐凌极力辩解:“我没有下手!苍雪,我根本下不了手的!”
“没有吗?那把刀,可是涂了鹤顶红的,只要划破一个小口,就足够了。”苍雪的左手适时捏碎了桌上的木雕,“咔嚓”一声,就好像是人的骨头被捏断了一样,“可你偏偏就在我的脖子上,开了道口。”
狐凌一瞬间冷汗涔涔:“鹤顶红是天下至毒,你……”
“万……五毒教和唐门,哪一个不是本宫的手下败将?区区鹤顶红而已,不足为惧。”到了嘴边的万无蛊转了一圈后又被苍雪吞回了肚子里,与生俱来的直觉让苍雪将这件事情压下。
除了柳扶风,此事再没第三人知晓。
“皇兄并没有告诉我那把刀上事先涂了毒……”狐凌反思着,猛然觉得不对。
现在似乎不应该讨论这件事!
苍雪啊苍雪,你为何如此聪明啊,只是稍稍给你一个提醒,你便将话带到对你有利的方向。
可我,是来问罪的……
狐凌停住不说的做法让苍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伸出舌头舔了下略尖的的牙齿,苍雪明白了:“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们也会是敌人。”她倚在桌边,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又有那么一丝嘲弄与无奈,“你是想说这句话,对吗?”
“‘小妖手下无死人,只因不是至亲人’,这是江湖人给你的称号,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来解释我的母后只是瞎了,而不是死了?”
“想要一个人死容易,”苍雪有些阴翳的看着她,语气也连带着有丝阴冷,“若要一个人活,更容易。”
“你说是我伤的,那便是好了。我本身就是小妖,不介意身上多背一重罪孽。”
狐凌惊讶的长大了嘴。
她万万没想到她会承认,苍雪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洒脱。
“你就没什么想辩解的?”
“我若说了,你信吗?你若信,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狐凌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打开,赫然就是贴满平都大街小巷的告示:傲绝宫主苍雪的通缉令。
即使之前听涵凝提过一句,苍雪也不由得惊讶起来——画像上的人,分明就是自己。
这幅画像,简直就是苍雪站在画师面前,画师一笔一笔的画下来的!
无论样貌、动作、神态,都极为契合。
就连脖颈处的红色曼陀罗,都画得分毫不差……
苍雪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桌上的画像仔细端详,终于大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苍雪便笑便抚上脖颈处刚有些褪意的红色,一朵花瓣上有一道伤痕,正是那日狐凌留下的。
南宫冽,你可曾想到,狐凌那一夜的确动了手,还在本宫身上留下了伤疤。
可为什么画像上没有。
难道是本宫走得太快,画师没看清?
可他连曼陀罗花都画得如此相像。
最关键的是,这朵花又是为何出现的?
苍雪将画像放在桌子上:“我跟你母后有仇?”
狐凌诚实的摇了摇头。
“那这朵花可真是奇怪。”苍雪敲了敲桌子。“不过画工当真了得,不知是哪位高人,当要拜见。”
狐凌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苍雪这句话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先不说苍雪与贺兰太后本无仇怨,她去伤人根本不可能带着怒气,那花也不可能出现、那宫女慌乱中的一瞥,不仅将苍雪的样貌记得清清楚楚,连画师都可以仅靠描述就能画出几乎与本人毫无差别的画像来。这样精湛的画工,已是一代大师,怎会甘愿困在这小小宫廷之中,而不是游遍大江南北,画遍世间百态?
“可是……”两人又同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究竟什么人,用了什么方法,可以把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变成苍雪这种天生的红色?
还是苍云另有一个女儿?
正疑惑之时,烟姒端了刚熬好的丹参饮进来,看见屋里的情况,觉得尴尬万分,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该说的话说了。
“宫主,灭魂回来了。”
苍雪诧异的看了看烟姒,她可不记得这段时间曾让灭魂去干了些什么,莫非鬼堂有事?可最近一没有武器要做,二没有不长眼的犯到苍雪手里,鬼堂应该闲着才是。
也不愿多想,苍雪理了理衣服就准备去隐阁看看是怎么回事,又觉得哪里不对,回来拿起桌上的碗将药倒进了嘴里,走到狐凌身边时,声音轻飘到狐凌耳边:“你收回那句话,我就当你还是原来的狐凌。”
指甲几乎嵌到肉里却丝毫不觉疼痛,狐凌看着苍雪的眼睛,炽烈的颜色就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心里,疼,却拔不得。
她不舍得。
“好,我收回。”
苍雪满意离去,走到门口过堂风伊吹,觉得有些冷冷,遂拉紧了领口匆匆离去。
撕心裂肺的痛苦没顶而来,渐渐将狐凌吞噬,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狐凌抓着衣襟大口喘着气,面色苍白如纸。
当真是灭顶的绝望,让人恨不能立时就死了去。
为了她而浪迹江湖,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让人,换来的,是什么?
早知道她是那么无情的一个人,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一种结果,
早知道……
狐凌苦笑:这一切,自己何尝不是早知道。
自己心甘情愿的跳了下去,就不能怪苍雪无情。
隐阁内,漠瞳的一份亲笔信将灭魂和独狼此行交代的清清楚楚,看得苍雪也不由得头疼。
这些人,还真不会给自己省心。
只不过是一个探查消息外加找人的任务,就这么推三阻四,让他们去杀人放火倒是一个个抢着来,还真是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