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伸手就能摸到自己的脖子了!”
苍雪拿着刀片的手还没有放下,听见这句话顺便就把手伸了过去,戳了戳狐凌锁骨以上,下巴以下的部位:“那这是什么?”
“可不敢乱碰啊。”狐凌捂着脖子后退一步,“妖雪你先把刀片放下。”
苍雪拿着刀片比划了两下:“难道还能割了你喉咙不成?”
“刀剑无眼。”狐凌看了看苍雪手中泛着寒光的物什,又补了一句,“刀片也一样。”
“对了,妖雪,你的头发……不用剪吗?”看到苍雪略有不满的表情,狐凌急忙转移话题。
长至脚踝的红发,确实不太方便,而且,也没有什么人能把头发留到这么长。
“这么长的头发,自然也不是白留的。父亲的头发,”苍雪用手比了比,“比我的还要长这么多。”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苍云,空气的流动顿时慢了起来。苍雪踱步到了窗边,呼吸谷中特有的花香气息,过分的静谧让苍雪有一种身处异世的错觉。
“父亲说不能剪头发,我就从出生留到了现在。”
而且,也确实不能剪。
狐凌摇头晃脑,似懂非懂。突然猛地一拍脑门:“坏了!鸡汤!”说着拔腿就跑,慌里慌张的模样看得苍雪直想笑出来。
走出屋子,在谷里随便转了转,快到谷口的位置,一个旋身,袖袍一转,手中赫然一张纸条。
打开,是涵凝的字迹。
大致扫了两眼,苍雪将纸条揉成团,手指用力一捻,薄薄的纸条顿成齑粉,向上一扬,散落无痕,苍雪脚步不停的走向谷中深处。
“鸡汤好了!”
“砰”的一声将砂锅放在桌上,狐凌就将手放在耳朵上揉啊揉,边揉还边念叨:“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苍雪一摆袖袍在桌前坐下,双手放在砂锅上,从上至下转了一圈,鸡汤奇迹般的就变凉了些。
“有内功就是好啊,喝汤都方便。”狐凌舀了一勺汤喝,咂咂嘴,神情满足。
“说得好像你没有一样。”
“我那还叫内功?!也就当贼的时候敛敛气息管些用。”
“堂堂公主跑去做贼,也真不知道你那皇帝老子怎么想的。”苍雪将勺子一撂,也没有将鸡汤中不寻常的味道放在心上,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
“哎,哎!把汤喝完啊!”狐凌见喊了几声都没把人喊回来,干脆放弃,自己拿着勺子“吸溜吸溜”的喝着。
“真是可惜了燕子替我弄来的这只鸡,听说是才两个多月的小鸡,嫩着呢。”
如果苍雪听见后面这句话,一定会对自己的行动重新考虑慎之又慎,最起码不会单枪匹马一个人去见南宫冽。
天上红影一掠而过,平都城外的一些百姓都以为自己眼花了,短暂的失神后又低下头去干活。
苍雪这一路上全是轻功来去,身影快如鬼魅。她不想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时间,最近太忙,而她也不明白南宫冽为什么会那么清闲。
湖面如镜子般光滑,阳光洒在上面,金灿灿、亮闪闪的晃人眼睛。苍雪注视着湖面,看着偶尔起伏的波澜,笑的纯净而自然。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是在御书房,当皇帝就这么清闲吗?”苍雪微微侧首,问向旁边的南宫冽。
“或许跟宫主的会面也算是政务的一种?”
“本宫很好奇你这次的目的。”
“我很感谢你,没有在两国之间插一脚。”
“我不喜欢那些伪君子,相比之下,本宫更喜欢你这种真小人。”
“其实朕也很好奇你对于这两件事的态度,比如你没有一掌劈过来。”
“找死有很多种方法,你选了最不干脆的一种。”
“母后很不高兴。对与伤害她的人,她从来不会留情面。”
“太后没有要你的命,就证明她是傻的,傻子说的话通常是不能信的。”
“御膳房的菜谈不上天下第一,但也是数得上的。”
“本宫没兴趣,先走了。”
两人一阵云山雾绕的对话后,苍雪冷冷一甩袖,转身就走。
是的,她是用走的。
因为,她的真气聚不起来,全都散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必须要走,而且是立刻、马上,因为她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在某种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五灵脂和蒲黄同时存在于体内,分量不多,但一直在发挥功效。
大意了。
而她现在竟然还有闲心想自己是什么时候着了道,又是着了谁的道。
心不可谓不宽。
走不了了。
在看见面前出现的数十位大内高手后,苍雪马上停住脚步,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强行聚起体内真气,明知必不可为而为之。
胸中真气翻涌,喉头一甜,蓦地喷出一大口血,身子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朕不爱喝鸡汤,但是有的时候觉得挺好喝的。”南宫冽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浑身冰冷的苍雪,冷漠的一挥手,“带走。”
苍雪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带上一辆马车,车厢是用精铁铸成,费力的抬起手,敲在铁壁上。
她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从这里进皇宫,无论是哪条道,都必须经过风姿楼。
花娘的风姿楼。
柳扶风翻窗而入,这个习惯曾让花娘郁闷了好一阵儿。
“你这里,怎么会有五灵脂的味道?”柳扶风有些奇怪地看着花娘,“自从苍云那件事后你便发誓不再碰这一味药,如今是怎么了,你病了?”
五灵脂?!
一语惊醒梦中人!
花娘激动的站了起来,“我知道了,雪丫头是想问我……”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柳扶风见花娘突然住了嘴,不免更加奇怪:“你怎么了?”
花娘转过头,也很奇怪的问了一句:“你听见什么了吗?”
柳扶风侧耳细听:“似乎有人在敲东西?很奇怪的节奏。”
“不奇怪,这是傲绝宫特有的信号之一。一三二一二三,这个顺序,应当是有人落在对头手里了。”花娘走到窗边指向外面,“你看见那辆马车了吗?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车里关的是谁。”
柳扶风眯了眼望去,他视力极好,将一行人看的清清楚楚。
“是北辽那个小皇帝的人。”
屋外响起敲门声,两人应声回头。
“花娘,宫里急报。”
花娘看完纸上内容,霎时面色惨白。柳扶风心道不妙,也不管什么旁的了,一把将花娘手中的字条抢了过来,看完之后,竟也是一般反应。
——宫主与南宫冽会面,至今未归。
“失笑散失笑散,苍云吶,听听你起得这名字,你受了这一遭罪,如今也轮到苍雪了。失笑失笑,我现在倒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花娘默默地将字条捻成灰:“也许事情没你我想得那么糟糕,不一定就是失笑散,兴许是毒药一类的呢。”
“可是……”柳扶风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罢了。”万无蛊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世事无常福祸相依,谁也不能妄下定论。
“事不宜迟,我去通知宫里的人。”
“等等。”柳扶风抽走了花娘手中的笔,“晚些时候我去皇宫里探探,苍雪不会有事的,小皇帝知道其中的利害。”
“原来他还不蠢,知道傲绝宫的人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统领狼群最好的方法不是杀掉头狼,那会让这群狼发疯而变得更加恐怖。最好的办法,是控制头狼。很明显,小皇帝深谙此道。”柳扶风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宫里若是来人问,先敷衍着,一切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被囚
痛,
极致的痛。
只感觉浑身的筋都被人抽了出来,骨头都被人打碎,一丝气力都没有,就连呼吸都会让肺部疼痛不已,像是用冰锥一下一下的戳刺着。
苍雪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眼前的人像走马灯一样,爱着的,恨着的,活了的,死了的,那些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一遍遍重复出现,挥之不去,如同凤凰涅槃般承受的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折磨。最后,眼前的苍云随着鲜血一同散去,渐渐模糊,变成一张邪魅飞扬,却十分欠扁的脸。
狐凌!
苍雪从半昏迷状态下猛然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凝神提气。果不其然,丹田处充盈感全无,修炼了十多年的真气散了个干净彻底。
自己还是太小心了些,瞒了几乎所有的人,却忘了早有人将自己的死穴摸了个透彻。
只是,
父亲啊父亲,你为什么要配出这味药来?你我父女二人,都要栽在自己手里吗?
你为什么,要害自己呢?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苍雪抬起胳膊笑盈盈的问南宫冽:“本宫很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说着还晃了晃手上的链子。
“待客之道,一会儿还会有惊喜。”南宫冽对于苍雪的态度有些奇怪,失了武功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果真是妖非人。
苍雪微微偏头,醒来时她就已经发现这些锁链的古怪,不是从墙上伸出来,而是在床下。
莫非?
只见南宫冽非常不好意思的笑着拧动了桌上的砚台,苍雪只觉身下一空,便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寒玉棺?”苍雪身子浸在水中半坐在棺材里,敲了敲棺材壁有些惊讶出声,“还是千年寒玉!”
她没想到这张床卸去了木板后会是个棺材,更没有想到棺材是用千年寒玉做成的。可这确实是口棺材,也确实是用千年寒玉做的。
这不得不能说是个惊喜,在苍雪看来,这还是个天大的惊喜。
南宫冽头上的青筋在有规律的跳动。都说人是怕死的,为什么苍雪在见到棺材的第一反应会是诧异里带点儿兴奋?千年寒玉,她为什么关心的是棺材的质地而不是自身的处境?
住在棺材里的,只有两种人——死人,或者,要死的人。
就跟孤鹰的看法一样,南宫冽也认为,苍雪有时,太自信了些。
也不想多言语,南宫冽伸手就要将一块墙砖按进去。
苍雪开口了。
“南宫冽。”
“有事?”
苍雪靠坐在棺材壁上,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如身在烟花三月,如亲见杨柳依依。
“有些事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而是肯定句。
你承担不起这件事的后果,不是意愿,而是能力不够。换句话说,就是你南宫冽,还不够资本跟我苍雪玩。
这是对一个国家实力的蔑视,对一个君王权力的轻视,对一个男人能力的漠视。
甚至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他作为一个人应有的尊严。
南宫冽装作没听见一样很好的掩饰了内心的怒火,手掌缓缓向前推出,苍雪手上的链子在不断地变短,直到苍雪浸入水中,只有脸部露出了一些在水面上,让她不至于窒息而死。
推上棺材盖,南宫冽透过透明的寒玉,仔细看了看苍雪,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