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止一次孩子气的哭鼻子,哭得声声哽咽呼吸不畅,红彤彤的眼胡乱寻找着东皇离去的方向,可他从未想过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他只想等那个人来接他。
明明是他带自己进来的。
是因为自己说错话他才丢下自己走的。
他不要自己了。
那他…就不出去了…
饿死在这里算了。
“卿珏,如果我一直不来你会饿死在里面吗?”暖黄的光芒白白的,像一团雪,却没有雪那么冷。阮卿珏愣愣地看着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义父…原来你会发光啊…”
“噗…真够蠢的。东皇你这么养着他你死了他怎么办?”说话人的声音特别欠,灰不溜秋的衣服很像义父曾经描述过的一种长尾巴红眼睛的动物,但他的眼睛是酒红的,或者比酒红还要深。
“那你来照顾他?”
声音越来越近,抓着他衣领把他拽起来的是被比作老鼠的罪魁祸首黑蛇,递给他仙果的却是东皇。
东皇轻声问,“饿了吧?”
阮卿珏摇摇头,被黑蛇看似无意的拦着,不能回到东皇身边。黑蛇比他高出半个头,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堵柔软的墙。
这种身高上的压迫旁阮卿珏很不舒服。东皇虽然也很高但和他说话一般都会蹲下来或者弯下腰,不会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看他。
阮卿珏明显不想理他,小声哼了一声。
“好可爱!”黑蛇少男心一下就爆棚了,控制着力度在他脸上又捏又揉,还特别响亮得亲了他一口。“我喜欢你,之前胡说害你让东皇罚不好意思啦。”
阮卿珏从未见过这样嬉皮笑脸道歉的人,第一次被亲就已经让他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他一脸茫然地眨眨眼,“啊?”
小脸在这发愣的片刻腾得红了。他还浑然不知。
黑蛇很用力地抱着他,少年刚刚舒展来得骨骼并不能把力量发挥到极致,却还是让阮卿珏疼得皱起眉头来。
但他没有向东皇求救,刚才黑蛇说得话明显是刺激到他了。
东皇会死,那之后他怎么办?
东皇把他从黑蛇怀里解救出来,弯下腰把他搂在怀里,用温暖的怀抱安慰他颤抖的身体,“黑蛇身上系着红线的另一半,你可以试试喜欢上他。”
“哼…喜欢上啥?喜欢吃也是喜欢,喜欢睡也是喜欢,人可以喜欢裸奔上厕所不擦屁股,买东西不付钱,睡觉打呼噜吵得j-i犬不宁,却都不是爱…老婆你跟他再过下去就好比沉在海底的龟,死活都分不清啦。”黑蛇大咧咧地说着,强行把他从东皇怀里拽出来,“走,我带你去下面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你死后很多年,我成了你
第27章 回溯(四)
蓐收的宫殿靠近人界,薄薄的一层云下面可以看见绵延的山脉,四季更替的植被,渺小的凡人…
收回目光再看蓐收的宫殿,殿如其人,不堪入目。奇珍异兽在院里乱窜,狗屁不通的摆件随处一扔,简直就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毁灭。
这个清秀凡人少年快步出来,在几人面前站定,毕恭毕敬地躬身道,“皇…谢皇师父,您回来了。”
东皇托起他行礼的手。
黑蛇勾着阮卿珏的脖子差点把他别倒在地,“皋陶,叫师娘。”
…阮卿珏和皋陶同时一懵。
“师…师娘…”皋陶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句,小脸红得好像刚在火堆边上带过似得,“我去给皇,师父师娘沏茶。”他说得快,人跑得更快,一溜烟连影子都没留下。
“兔崽子…”黑蛇嘟囔了一句,回后院转了一圈,发现本体不在,一时更加猖狂起来,颇有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架势。
玩不了徒弟玩老婆,黑蛇看着躲在东皇身后的小尾巴,格外无奈,“卿珏,你能不能不躲在东皇后面?过来,为夫带你转转。”
面对黑蛇痞气的笑,阮卿珏动都不动。
他坚决道,“不。”
那时也真是怪。他小手指上红线的另一半就在眼前,他却无动于衷,好像有什么比黑蛇更重要的东西吸引着他。
后来东皇献祭他才明白,自己对东皇的依赖不只是父与子的亲情,东皇给了他神无私的爱,让他情不自禁的依赖,无法割舍。
而后来黑蛇死他才明白,月老那一根红线所牵起的爱并不无私也不伟大,只是让人在失去后心留余伤,永无治愈的一天。
“我跟你说,东皇这个人最小人了。对谁都笑得跟吃了喜鹊屁似得,可背地里,窝Cao!坏水冒得都能创造一片新的海洋了。”当着东皇的面黑蛇照旧口无遮拦。
阮卿珏皱着眉头打掉黑蛇的手,“不准说他坏话!还有不准碰我!”
可惜这样的警告毫无作用。
黑蛇特别喜欢他的小n_ai音,软软的像个姑娘,脆弱又无害。
黑蛇强行抱着他,下巴压着他的肩,笑盈盈的一张脸有过须臾的冷漠。他说,“卿珏,这世上只有空壳最无私也最无害,如果那一天真得到来,你要乖乖的。”
只要乖乖的就能活下去,哪怕任人摆布。
因为纯净的东西是融不得杂质的,一点黑都可以让它失去原本的颜色。
他早晚会成为黄昏神的眼中钉。
那时的神界也将不再是他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曾入世,每个人都是天使
第28章 回溯(五)
阮卿珏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天界已经出现了第一批弃欲的黄昏神。
他们在人界的名誉远胜过东皇,甚至可以说已经没多少记得东皇太一了。
但东皇没有任何表态,还给他安排了任务。
去杀一个黄昏神丢弃的欲。
那个欲过凡人生活很多年了,家中有妻子和不到满月的孩子。他当着那两个人的面杀了那个欲。
杀人瞬间可以说是兴奋的,飞溅的血液激起了他噬血的野x_ing,让他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只想让他的血流得再多点,r_ou_体再烂一点。
那个欲看着他,渐渐暗淡下去的眸却让他心凉得彻底。
他蹲在溪边小心清洗脸上的血,搓得脸颊通红。水很冷,可以让他快速清醒,可他忘记不了那双无奈的眼。
他第一次领悟到的感情不是神包容一切的爱,而是无奈。
东皇很久以前就用过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后来是黑蛇。
无可奈何。
无以言对。
最终的一切蕴藏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让人尽情领悟却又说不出只字片语。
这就是无奈。
“嘿!”
黑蛇突然出现吓得他掉进水里。
“卿珏很厉害,但下次要小心。”黑蛇熟练地给他伤口上药,看似一点也不会察言观色,他说,“你知道吗?人界有一个传说,人横死后因为心有不甘所以眼睛里会映出凶手的样子。”阮卿珏轻轻打了个哆嗦,s-hi透的衣服黏在身上被寒风吹得几乎要冻住,他也失去了知觉一般。
“闭嘴。”
“一个好静,一个好动两个旧识突然相遇…”
“闭嘴!”
“好动的突然思念地抱住了那个好静的人…不是因为时间让思念快速发酵而是因为贪恋好静人身上别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