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会有人用什么天数来解释。
可是在杜子腾的眼中,一切皆是这密布整个世界的法天大阵的功劳。
是它平衡妖、灵二气,如果要形容,妖灵二气就好像混杂在一处的黑白子,这法天大阵聚合灵气,形成灵气漩涡,被分离出来的妖气岂不是自然在灵气漩涡旁自然聚集成妖气浓密之地?
说来简单,可这样布局却是充斥整个百城界,奠定整个百城界的世界格局,可以说,没有法天大阵,恐怕便没有如今的百城界。
以界域为纸来布阵,令杜子腾不由不心折。
也难怪王七和他口中的那些妖灵器师们会对这法天大阵这般敬畏又讳莫如深。
妖灵器师们本质上做着改造妖族结构、适应灵力能量形式的工作,是对于妖气、灵气、结构最为敏感、认知最深的修士,法天大阵的威能自然他们也是最为清楚的一群人。
像这样宏大到以界来计的工程,了解越多,自然敬畏越多。
这法天大阵不只是在宏观的布局上,哪怕是于细微处,若抛开一切lun理与感情因素,这每一处大阵结点都是可以堪称“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以这王氏府邸为例,法天大阵需要从这银蛟头颅中抽取了十分复杂的力量以供维系大阵,可是,这只银蛟分明已经亡故许久,若换着一般的经验,身躯中残存的一切力量早就自然消逝干净。
可这处大阵节点却借由王七和他身上那枚跃动的心脏,巧妙地维系着头颅中最后一丝生机,以供法天大阵的力量抽取,同时,大阵将王七生生设成了一个活的“阵眼”,牢牢控制着那枚心脏的节拍,确保王七务必羁留此处才能可让心脏继续跳动,保证大阵节点得以正常运转。
法天大阵、王七和那颗心脏、还有那个头颅,便以这种形式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所以,王七才根本无法踏出这座府邸,设下这法天大阵之人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自由。
在这法天大阵之下,王七就和一块冷冰冰的妖族残骸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大阵所需要的材料之一。
或许,这座府邸中的所有人也已经对这习以为常,浑然没有意识到他们一切的尊荣建立在妖圈的痛苦上、而妖圈的稳定是建立在一个青年丧失自由的一生悲剧身上。
杜子腾愿意出手,不只是因为王七身上与“真正的妖族”那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是因为,他实在看不惯。
将自己的荣华富贵建立在他人的痛苦哀嚎之上还心安理得觉得理所当然,凭什么?
王七很努力,甚至已经竭尽了他能做的一切来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恍惚中,这与那个曾经满口厥词却又身小力微的自己那么相像。
他们都曾经卑微,却在卑微的尘埃中不甘于卑微,于是竭尽一切于卑微中宁折不弯。
所以,杜子腾出手了。
那枚银蛟之心早与王七不分彼此,杜子腾要做的,只是斩断法天大阵加诸其上的压制,然后还这青年一生自由。就是那么简单。
在斩断的刹那,他几乎就感觉到了法天大阵犹如一只蛰伏着的洪荒巨兽,却被他这近乎蛮横的挑衅激怒,在刹那间苏醒过来!
恐怖的地裂之中,这深入地底不知多深的王氏秘库竟在地裂之中拱出地面,将一切暴露在r.ì光之下。
这一刹那,哪怕是重获自由的王七都还来不及感受自由的愉悦,便脸色惨白!
此时的王氏府邸是一处被人击破的法天大阵结点,面临着整座大阵即将当头而下的吞噬之力!
而远远一座石碑夹着雷光滚滚而来:“犯圣坛者,诛——!”
就是张胖子浑身的肥r_ou_也已经寸寸僵死,他上下牙关打着战:“城、城主……”
自有太原城之r.ì起,城主府便是以这石碑的模样,铭刻着“太原”二字,沉默地矗立原地,哪怕是不久前王氏与戍圈军斗得血流成河、整个太原城都寂静如死之时,这石碑也依旧沉默如故。
可现在、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石碑犹如一道撕裂长空的闪电,远远的声势就令王氏府邸地动山摇、秘库暴露在天光之下,随着对方逼近,王七、张胖子、路游皆是双股战战,这一刹那,在他们的灵觉之中,这一刻的天、地、空中的灵气仿佛在这石碑统御之下向他们释放出令人胆寒的杀机!
天空在沉沉下压、地面在滚滚翻涌,妖圈上无数修士、妖族这一刻再也没有什么猎人与猎物之分,在这倾覆灭亡的末r.ì中,一齐绝望地凄厉哭号;太原城中,那拔地而起的石碑将地面撕裂出道道丈宽的恐怖裂缝,无数修士掉落其间再也无法爬出,地面剧烈的蠕动仿佛一张张恐怖巨口要将更多的哭泣绝望彻底吞没……
这法天大阵竟是一副不惜一切代价亦要将他们诛杀于此的架势!
如果这天、这地要世间万物一齐灭亡,你还如何能活得下去?
在他们绝望的目光中,他们身前,那一个有些瘦弱的背影却蓦然间踏前一步,脊背挺直,微微扬头的身影蓦然间令人觉得仿佛可以将这一切杀机屏退、可以供人托庇。
杜子腾却是真的愤怒了:“你TMD敢!”
那法天大阵中的天地仿佛都在冷冷地嘲讽:就凭吾予了他们的一切,吾便有资格收回这一切!
杜子腾瞳孔中的怒火似在真的燃烧一般:“法天大阵,好一个法天大阵!法天?你还当真以为自己就是天道化身、主宰世间一切不成?真是笑话!”
他面孔上,那一贯风轻云淡的笑容悉数退却,只在嘴角冷冷露出一抹愤怒与讥嘲?
世间谁能替万物决定命运?
在他杜子腾的眼中,就是天道也不能替自己决定命运!
更何况不过一介伪装天道的大阵!凭什么要主宰这太原城周遭万千生灵的一切!
似是被杜子腾这一刹那心境所染,他手中的小木棍嗡嗡震鸣,那有些清脆的女孩儿声音这一刹那却是无比端肃:“汝可是要破道——?”
破道?
这一刹那,自进入这世界开始、甚至踏入修真界开始,一直压抑在心间的愤懑似乎都终于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突破口,杜子腾仰天大笑,原来,原来一直以来,他在修真界所作所为、踏入这百城界中心中那种隐隐的厌倦、对于自己袖手旁观的隐隐厌恶、甚至是现在这令自己都惊讶的愤怒,都是因为这个!
谁说这世间命运要由天道裁定!
谁说修士必须向什么狗屁的弱r_ou_强食的森林法则俯首!
谁说强者为尊,余者蝼蚁只能被肆意揉搓、玩弄股掌?!
他就是意不平、见不惯、忍不下、看不得!
或许在曾经的修真界中,他还能将那些翻云覆雨、改换世间的手段拿来掩饰一番自己的心境,可在这里,在眼前这所谓法天大阵肆意凌虐生灵的巨大恶意面前,杜子腾忽然发现,他不必再遮掩,他就是对这一切的一切那样的厌烦不耐!甚至愤怒不屑!
当他试图剪除世道加诸于一人身上的不公却被这世道反击之时,甚至拖累上无数生命之时,这些厌烦不耐、愤怒不屑终于爆发。
是了,这个世界上,这法天大阵因为被冒犯就要杀这么多的生灵,那些所谓的大修士因为一己之怒就可以随意虐杀低阶修士,还有那些抢掠的、j-ian y- ín 的……这世间最大的恶意莫过于此,就是他们认为他们能够做到,所以他们就做了,且不以为意。
如果天道写在这世间的规则是这样……
那么,是的,他就是要破道!
破尽这世间一切不平之道!
在酣畅淋漓的长笑声中,杜子腾的心却已经平静下来。
这挟着一整个世界之力的天空即将倾覆、大地犹如沸腾的开水似要将一切生灵完全吞没……
杜子腾平静的表情中,嘹亮明快的旋律刹那间响彻天地,在沉沉倾覆的天地间,好似一道微光骤然间重新温暖人间。
而后,杜子腾张开手掌,小木木奉倏然飞出,伴随着轻微的喀拉响动,仿佛时光加速了流逝一般,那只绽放出两片叶子的小木木奉却忽然枝条抽长、牢牢扎根,无数繁密符文泛着紫色光华犹如藤蔓一般随着它的生长而飞速蔓延开来。
再然后,一株九叶的紫色巨木顶天立地,上接苍穹,牢牢撑住即将倾覆的天幕,下入大地,将翻滚着撕裂着的地面牢牢捏拢,几乎只在刹那间,天倾地覆就此停滞,世间恢复安然。
妖圈中那些原本绝望逃亡的小妖、太原城中仓皇至极的修士们,皆在这一刹那看到这株顶天立地的巨木,听到了方才那点亮蒙昧昏暗的音符,那是拯救他们于灭亡之危中的真正救世之光。
在这法天大阵的结构中,每个城池连带着周边的妖圈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世界,法天大阵森冷残酷的面目已然暴露无疑,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杜子腾原本只是想破坏这一处小结点,令王七重获自由,可这疯了一样的法天大阵却是不惜搭上这么多生命也要将他们悉数灭亡于此!
既然这样,杜小爷眼中光芒明灭不定,那我们就好好玩玩!
你这法天大阵不是认为自己平衡妖灵二气、主宰百城生灭很牛逼吗?
那我们就来看看,你能牛逼到什么地步!
这一刹那,杜子腾并不能清晰分辨突然间长大而后顶天立地的小木木奉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清晰地意识到,在小木木奉撑起的这处空间之内,他与这法天大阵对于天地间灵力、妖气的掌握不分轩轾,这就是他最大的机会!
这一切的变故只发生在短短几个眨眼间,那象征着太原城统治秩序的石碑却是才将将抵达杜子腾身前,只见他身形不动,那石碑前却是蓦然平地掀起一股庞大j.īng_纯的灵力,那些灵力仿如有意识一般,竟是自发地编织成一道道紫色符纹,空中竟是在片刻间形成一座由符文组成的囚笼将这石碑困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