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意没说话。片刻后,谢缘见他不动了,于是放开了他,自己又去倒酒,慢慢喝完了最后半壶酒。喝完后,他催着桑意回屋:“睡吧,明天很早就要启程,我就不送你了。”
桑意又问:“你不陪我吗?”
谢缘站起来,脸上仍然带着浅淡的笑容:“小桑,你我断袖之名若是在外,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回去罢,我再讲明白一些,你我二人到此为止,明白了吗?”
这一瞬间,桑意脑海中飞快地转过数个念头:“他这是认真要分手吗”“我是要哭一哭还是装作没听懂”“为什么要分难道好感度跌了吗”,千百个念头一一闪过,却是谢缘先移开了视线,撂下酒盏往回走,月色柔软,他沉色的衣衫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桑意皱了皱眉:“好感度?”
系统:【99,目标现在情绪波动很大,你可以为理解为他在难过。】
“难过?”桑意觉得自己遇到了重大难题,“他要跟我分开,还说跟我在一起影响他的名声,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我难过才对……我明白了,城主他就是个瓜皮。”
系统:【……你在现实中也没有谈过恋爱吗?有人追求过你吗?】
桑意有点茫然:“没有,以前有几个对我剖白心迹的,可都被城主赶走了,我还被他批评工作不认真。”
系统:【……行吧,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哄好,人在难过状态下很容易跌好感度,请你尽快安抚,么么哒。】
桑意道:“好吧。”
他回到自己房中,沐浴洗漱过后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执行自己的偷袭计划。桑少将军没什么别的地方可以讨好谢缘,唯独长了一张好脸,身娇体软,还能活学活用将军夫人给他留下的房中术秘籍。所谓食色x_ing也,桑意觉得x_ing生活和谐也是感情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
想到这里,桑意又回头把抽屉里的东西翻了出来,将老夫人的信一一看过,确保自己脑海中的理论知识已经臻至化境。看过后,他又注意到了抽屉里那一沓没发出去的情信,拎着翻看了半晌,准备带出去烧了。
刚来时他不知道这情信是给谁的,现在一看,恐怕是给顾少桉的。桑意把烛台端过来,刚要点火烧信时,却“嗯”了一声,硬生生停在了半途。
第一张信纸上写了日期,标明是五年前的一封信了。
据他所知,他与顾少桉相识只有三年,怎么也不可能在五年前就写下这样一封情信。那时候的自己……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来着?
似乎是刚与谢缘拜过堂。
他往下一翻,见到是秦观一首烂大街的旧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下面又把末句誊抄了一遍,几笔勾画了一个人的眉眼,隽朗如星,冷似霜月,不是别的人,不是顾少桉。
是谢缘。
桑意拎着这一沓纸,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认真再看了一遍,确认了这些情信都是给谢缘的,当即高兴了起来,打包捧着着上百封信,偷偷摸摸溜去了谢缘的房间。
深更半夜,谢缘房中灭了灯,人不知醒没醒。
桑意潇洒地把身上的衣裳脱了个干净,光溜溜地钻进去,黏了半晌,很快就见人起了反应,确定是醒着了。
谢缘哑声道:“别闹,回你自己房间。”
桑意不依不饶,抱着他的脖子,往他耳根呵气:“我不,今儿你不要我,我回头就去找别人了。”
谢缘声音淡淡的:“你尽管去,随你。”
桑意从床上坐起身来:“那我去了,对面花楼老板邀我去他那里玩,邀了好多次,我刚好去他那里睡觉。”
他一条腿还没迈出去,便被谢缘抓了回来,凶狠地推进了床榻深处。他还要说话,唇舌却被谢缘堵住了,半个字都说不得,开不了口。
谢缘移开嘴唇,咬着他的喉结,低声道:“也罢,最后一次,你再回来时也成了新郎官,只欠我这一夜了。”
桑意没有说话,顺服地配合着他。两个人不知疲倦似的,从夜露初升做到j-i鸣,再从j-i鸣做到天光乍亮。入睡之前,谢缘和以前一样,习惯x_ing地把眼前人抱得紧紧的,却又再次想起来,桑意不喜欢身体触碰,这便放了手,只勾住他的指尖。
他的小桑睡着时很安静,能看出他偶尔展现的冷冽,也有一点再正经不过的天真,呼吸馨香,谢缘本想等到他白天起身,看他离去,最后却不知怎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边空空。
谢缘心下空茫,听得院外也没有往常的喧闹声,天地春|色仿佛少了一味颜色似的,这就知道人已经走了。他二十多年来最大的一场幻梦,终于在此刻终结。
无所谓,反正始终是孤独一人过活。他翻了个身,鼻尖却碰到一封信,信的气息很陈旧,带着灰尘和积压的檀香味道,还有一点好闻的梨花香。
不止一封,谢缘垂下眼,掀开枕头慢慢地数,枕头底下堆了老高一层的信,信纸从旧到新,有的连字迹都模糊了,第一封是写给他的,第一百一十三封也是写给他的。
是情信。
他摸到了最上面贴的一张字条,很薄的纸笺,像是某个人匆匆离开之际随便找的纸张,上面的字却很认真,一笔一划,无比珍重。
“卿卿等我。”
第21章 .先婚后爱小白菜
三日后,桑意抵达京城,连身边随侍都遣散了。
“我要求你全天开启探测与定位功能,能做到吗?”
系统:【时刻开启,这是你的权限,请知悉。不过我希望能获得你的动机,以更好地配合你的行动,么么哒。】
桑意道:“我只身上京,谢缘有办法知道少阳公主思慕我的消息,那么别人也有办法知道。少阳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女儿,被人放在心尖尖上宠,又正值嫁龄,驸马之位人人觊觎,我这个从没出过江浙的病秧子土包,突然就要跑到皇城来当驸马,你说他们是扮成马贼让我因意外而死呢,还是直接让杀手结果了我的小命,而后彼此嫁祸呢?”
系统:【有道理,那么我为你开启网点图,随时可查询你与别人的相对位置,同时提供金属探测功能。】
桑意冷静地夸赞了系统一番,而后找到了驿站,受人接引去了这回下榻的地方。
半夜,桑意在睡梦中被系统的闹铃吵醒:【请注意,窗外有一个人,持刀,正在撬窗。】
窗外窸窸窣窣,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悄悄握紧了手里的刀。
时是卯时,连饮露的虫子都没起,应该无人察觉他的存在。
今天他的目标是一个小公子,据说生得标致貌美,但就这么死了,有些可惜。他走近了,隐约嗅见一阵轻薄的香气,本该直接下手的他鬼使神差地犹疑了一下,停下步子,想看看这传说中令少阳公主一见倾心的男子有多俊俏,没想到这一看,径直对上了一双乌黑s-hi润的眼睛。
“?”
刺客心中大骇,见到人是醒着的,当即就要一刀捅下去,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白净乖巧的小公子出手比他更快,虚虚一抓,握住了他的手腕,刀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再一握,一个用力,直接把他翻过来,摔在了床头,用被子死命捂住。
刺客拼命挣扎着,以为对方要这么捂死自己,结果他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个温润好看的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抽来一段金丝绳,把他死死地捆了起来,塞进了被子里。
桑意拍了拍手,对他温柔一笑:“谢谢,劳驾你今夜替我躺躺这张床,招待其他客人了。”
他又往这刺客嘴里掖了一团厚实的布,打着呵欠出门了,慢悠悠往街上走,准备走去朝臣上朝的平礼门,门没开就在外面等着。等到天光微亮,陆陆续续有人从街面上走过时,他这才听人议论道:“东边有家客栈中死了人!说是有马贼深夜劫财,不想房主刚好外出,什么都没拿到,反倒是被另一伙上门来的强盗给灭了口!你说,天子脚下,怎么就出了这等事!”
桑意静静听着,面无表情。等到朝臣都上朝来时,他才将圣旨和官印交给接引人,准备等朝会散去后面见圣上。他秘密来京,亦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在偏殿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又听见一道旨意,要他直接去御书房。
谢缘在现实中是当朝皇帝的小舅子,从军前生长在京城的纨绔堆里,与许多皇子都混得很熟,桑意作为他的贴身军师,进宫如同回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所以谢缘其实猜的没错,他当真不是第一次面圣了。旁人见他作态自然,气度谦和,更不敢怠慢,急急忙忙领了人往御书房中走。
为首的太监对桑意歉然一笑:“劳少将军等等,陛下尚在与人议事。”
桑意往外看了看,望见了一顶紫色华贵的轿子,晓得那是当朝宰相的配备,于是温声道:“陛下与顾大人谋定家国大事,我只恨生资愚钝,不能献议,哪里有等不得的道理。”
那太监又对他笑了笑,躬身进去了。不多时就有人传召,桑意跨进门,抬眼望见右侧立着一个紫袍玉带的老者,皇帝五十岁余,居于正位,神情和蔼。
桑意照着地面跪了下去。皇帝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桑全的儿子如今已长得这般大了,听说身有顽疾,此前一直出不得金陵,路上还好罢?”
桑意便抬起头来给他瞧:“谢陛下关心,臣一切都好。”
皇帝见他明眉皓齿,身量并不多宽厚,于是悦然道:“果然是江南好儿郎。你路途奔波劳累,先歇着罢,日落后再来与朕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