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慕云想起来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几个朋友组团去西安玩,本来皇甫复是要和他们一块儿去的,可是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皇甫复没去成。李帆脸上的失落傻子都看得出来,整个旅途中来来回回叨念着一句话:“说话不算数,真是,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这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要不是那次旅行李帆来来回回叨念那句话,慕云也不会如此热心的而又大费周章的撮合他们。“君子有成人之美”,此刻慕云在心里这样赞美着自己,浑然忘记了刚才早已破了“君子言出必践”的戒。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还是得看他们两个人有没有缘分。
窗外的树儿纷纷向后倒去,山也到了后边。慕云看了会沿途的风景,想了会心事,发了会呆,火车就到站了。竹阳到了,怎么忽然就到竹阳了?
“你这是在质疑伟大祖国铁路行业的发展吗?”李帆看着有点失魂落魄的慕云说道。
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一边随着拥挤的人流往前走,慕云一边说:“不敢,就是有点不相信。”
“走吧,这是竹阳,是全新的开始。”
李帆在前边大义凛然的开路,慕云紧随其后,在人潮拥挤的出站人流里,一点都不起眼,就是普普通通大众中的一员。可是在人流中,谁又起眼呢?每个人都是这人流中的一员,都是车站的过客,匆匆忙忙,挤挤拥拥,推推搡搡,大步前进着!
其实新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在那儿上了大学,也工作了两年。一切都慢慢熟悉了,可是当李帆撺掇慕云来竹阳时,慕云还是来了,似乎对新阳一点留恋都没有。可是怎么可能没有留恋呢?当初留在新阳不就是因为留恋吗?!留恋那里春天的繁花如锦,夏天的流水淙淙,秋天金黄的落叶大道,冬天纯白洁净的雪景……
但若要在这个时候说留恋新阳,不想来竹阳了,似乎显得太矫情。再说转换环境对慕云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个秘密也只有慕云自己知道,除了留恋新阳的风景,自己也留恋那里的人。可是人是最不能留恋的,恋上人犹如恋上大烟,醉深梦死里,心志荡然无存。
所以尽管心在砰砰乱跳,感觉很不踏实,慕云也没有太在意,只当是人转换到新的环境里,都会不踏实,都会焦躁,这不踏实中包含着害怕,恐惧,兴奋,激情等等,而这焦躁中包含着向往,热血,幻想,拼搏等等。
慕云大学学的是经济学,但是她压根就对经济不感兴趣,这也不是说慕云的经济专业学得不好,就是觉得整天和那十个数字打交道没什么意思。反正学啥也不一定要干啥,工作嘛,能糊口就行。
所以慕云选择了编辑的工作,所仗的不过是小时候看过的那几本作文选刊。但就是这几本作文选刊,在新阳工作的那两年,竟然让慕云畅行无阻,虽说没有取得什么大的成就,但也能按时交稿。
原以为在竹阳会好找工作,好歹也混有两年的工作经验呀,但没想到竹阳这个地方,编辑似乎是国营单位才有的词汇,民营企业,哪要编辑呀,百度就完了呗!可是要进入国营单位,在眼下这个社会,对于初来乍到一丝人脉都没有的慕云来说,似乎比登天还难。找了几天工作未果后,慕云有点后悔轻率离开新阳了。
到竹阳已经一个多星期了,除了到竹阳的第一个晚上睡觉休整以外,其余的时候慕云每天都要对着电脑投简历,看报纸招聘,然后第二天再一家一家的去应聘。连日的奔波未果后,慕云沮丧极了,自己有那么差劲吗?怎么就没人要呢?
怎么能不沮丧呢?简历一家一家的投,公司一个一个的面试,可是看着面试官冷峻严酷的面容,问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慕云突然觉得这是在找工作吗?这分明就是失散多年的孩子在寻找亲生爹妈呀,那叫一个忐忑,那是一种激动中带点害怕的心情,既盼望他是自己要找的,又希望不是。何其复杂!
这不在被这第N个面试官打击之后,慕云带着复杂的心情趴在公交车的车窗边,一动不动。一抹夕阳照进公交车里,车里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外衣,显得特别柔和安详。当然夕阳也照在慕云的脸上。夕阳不刺眼,柔和的光线让慕云很舒服。
群楼映阳,天接大厦,暮风和煦,鸟鸣婉转,慕云突然就被眼前的夕阳美景吸引住了,腿不自觉的就从公交车上下来了,脑中也萌生出“奔跑在暮风里,漫步在夕阳下,潇洒的优哉游哉一回”的念头!
街边的小咖啡馆里有很多同道中人也在欣赏这美丽的夕阳,他们品着咖啡,坐在藤椅上,微仰着头,目光深情,面色柔和,神色专注,与这夕阳的光韵融为一体,似一幅绝妙的返璞归真之图!光看他们,你就知道今天的夕阳有多美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是因为黄昏,夕阳才好?还是夕阳好,可惜近黄昏呢?如此良辰美景,本应放下俗念,专心欣赏,才不枉大自然的馈赠。但之前优哉游哉一回的念头一闪而过,此刻慕云心里想的是只怪自己一时贪心,提前下了几站路,看来只能走着回去了。
这想法实在太煞风景,慕云有点想笑了,怎么自己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返璞归真需要心思纯净,与自然融为一体。可是现在的自己怎么可能心思纯净。找工作的事情已让她忘记了什么是心如止水。心思杂乱,夕阳还美吗?慕云不知道此刻她眼中的夕阳和那些小咖啡馆里的人眼里的夕阳是不是一样的?!
往家走的时候慕云还一直在想,美景若生气,失了色,也是情有可原的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是自己不懂欣赏,不配得赏夕阳美景。可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辜负这美景呢?
想到这,慕云又笑了。现在自己蜗居在竹阳二十平米的出租房内,还是和李帆一块儿合租的,每天只想着怎么填饱肚子,怎么找到工作,那些痴心妄想还是让它随着暮风一块溜走吧,或者把它陈封在夕阳的最后的一抹光韵中,总之是不能让它见到明天的太阳。
一路悲念,一路愁,回到出租房内,李帆已经下班了。看慕云的神情,李帆就知道慕云今天找工作又是一无所获。
“找工作嘛,不用急,想当初我刚来的时候,找了两个星期,才找到目前这个公司。”
“嗯。”
“给你说一事,今天我们公司仓管大姐要给我介绍对象,你说我要不要去见呢?”
“去呀,干嘛不去?”
其实慕云不是真心要说这话的,只是这是句反语,李帆若是对皇甫复有念想,就会上钩,也就顺便可以知道李帆对皇甫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