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羽叹了口气,锦缎棉被从肩头滑落,默许了大夫的动作。
然则他不知道,这大夫和宦官,都是大妃牧珊派来的。那一日,牧珊被牧铮误伤了左眼,迟迟未能恢复视力,只怕从此以往就只能做个独眼人了。她心中嫉恨流羽到了极致,只希望这标记一事中出些差错,让这媚上作乱的男宠一命呜呼了才好。
谁想流羽竟如此命大,不但标记没有害死他,连蛊毒也被误打误撞地解了。牧珊虽然不知他翼族人的身份,却也不信有此等巧合,故而派了蒙古大夫来为流羽检查身体,势必要检查出一两处异端才好。
至于牧铮,在恢复人身之后便匆匆前往了大殿听政。不但要抓紧西南边境的布防,更要彻查下蛊一事的元凶,深究虫族和鸦族是否已经达成同盟,正是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怎么有时间去她的永馨宫?牧珊不过是特意让流羽知道,他一个男人,即使被标记了,即使她瞎了一只眼,也动摇不了自己的位置。
狼王牧铮是如何无情无欲的一个人,牧珊自忖比天下所有人都更明白。
但盂兰胜会上的牧铮,却只有流羽一人见过。
蒙古大夫抓着流羽后背衣领的手在抖。狼的占有欲是可怕的,如果让牧铮知道他私自扒开了流羽的衣服,哪怕只是一角衣领,也会被当着合族的面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还好,狼王刚刚恢复人形的时候他曾为狼王检查过身体,知道那狼族图腾就刻印在背部左侧肩胛之上。流羽身上的图腾,也应该在同样的位置——蒙古大夫道了一声“得罪”,一咬牙,拉下了流羽的亵衣。
羽衫半褪,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肩胛。流羽半垂着头,微长的碎发遮盖住了眼眸,单单是看半张脸也辨得出是国色天香之姿,不怪乎狼王会一时冲动标记了他,更别提这一身细滑紧致的皮肤……蒙古大夫行医这么多年,医的多是健壮的汉子与泼辣的女子,从未曾有过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更何况是对着一名同x_ing?但事实上,他连多看流羽一眼都觉得是亵渎了,赶忙起身绕到了流羽的身后,仔细打量他的背部时发出一声惊呼。
那雪白的背上,只有淤青和红印,并不见狼族图腾!
阉人赶忙上前,尖叫道:“图腾,图腾呢?!”
流羽自己的迷茫也不遑多让。他看着蒙古大夫铁青的脸色和阉人幸灾乐祸的嘴脸,追问道:“什么也没有吗,这是怎么回事儿?”
“有,有两种可能。”蒙古大夫艰涩道。此时房间中最慌张恐惧的人,不是流羽更不是那阉人,而是他了。来之前,蒙古大夫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本想着查到些不起眼的病症报告给那位善妒的大妃,应付了事;但却发现流羽身上没有浮现狼族图腾,这是藏也藏不住的。
如果让狼王知道他发现了这个秘密,却没有禀告于狼王,便是欺君的大罪;
但若他向狼王禀告,那大妃便会弃车保帅,将私自探望流羽的罪责推到他一人头上。
“大夫,”一旁的阉人见他吞吞吐吐,忍不住催道,“怎么不见图腾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其一,是因为被标记的人并非狼族中人,即使被狼王标记了也无法响应狼族血脉,故而身上不会出现图腾;其二,便是因为被标记的一方不愿接受标记,拒绝臣服于狼王,那图腾自然也不会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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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因为被标记的人并非狼族中人,即使被狼王标记了也无法响应狼族血脉,故而身上不会出现图腾;其二,便是因为被标记的一方不愿接受标记,拒绝臣服于狼王,那图腾自然也不会显现。”
蒙古大夫一咬牙,朗声道:“臣私自前往暖阁探望男妃,请王上责罚!”
悬于竹简之上的毛笔停顿了片刻,滴下大朵大朵的墨汁。牧铮未曾抬头,只是眼睫微扇,喜怒不露于色:“大妃的眼睛怎么样了?”
“回王上。”蒙古大夫擦了把冷汗,以头抢地,颤巍巍道,“大妃的左目,至今无法视物。”
“还医的好吗?”
“族长的大夫怕是无力回天了。”不知这位狼王对大妃还留有几分真情?蒙古大夫揣摩着圣意,试探道,“但若是能请来巫医族人,施以以目换目之术,还有几分希望。”
“以目换目?”牧铮冷笑一声,抬起头望着蒙古大夫,几乎把笔杆子攥碎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人话吗?把你的眼睛换给姗儿,以偿你的擅权妄为之过,你可愿意?”
“回王上!”蒙古大夫一个激灵,慌忙叩拜,脑门砸在青石地砖上发出憋闷的重击声,“臣老眼昏花,脑子也糊涂了!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啊!”
牧铮将毛笔向下掷去。并不见使了多大力道,却把那蒙古大夫的头打偏了,墨汁在他干枯的皮肤上画了锋利的一笔:“医者仁心,你却如此残忍、如此昏聩,族中怕是再留你不得了。”
“王上……”
“但是有一件事你说对了。”牧铮打断他,挥了挥手,示意禁军护卫上前架住蒙古医生的双臂,“你年纪大了,这双眼睛就算留着也没人稀罕要,干脆就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