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接过元阳手中的画册,泛黄的书页划过指缝,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树叶从木窗外飘忽进来,于桌上滚动,最终滚落到地面,不再动弹。
小白团子百无聊赖,把自己的下巴搁在木桌上,转动自己手中的玩意儿,木桌上的茶盏随着他的动作而震颤,发出轻盈的瓷器碰撞声。
“这幅画上有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个头很高,他的手中拿着剑,他的脸上半个面具,戴在上半张脸上,看不清神情,但看他嘴角上扬,好像是在笑。”小厮对着画册慢慢念叨。
“他的剑,是什么颜色?”
“玄色?”狐狸转动他沉重的眼睛珠,不轨上腾到心头。
“他的衣袍是什么样的颜色?”
“红色。”
“错,也是玄色。”元阳嘴角的笑又加深了些。“给我说说下一张。”
小厮不动声色地翻到下一张,泛黄的纸张再次发出轻微的颤动,他转动眼珠,清了清嗓子。
“这张图上,是一只长得像老虎的猛兽,匍匐在地上,朝天大吼的模样,半空中有好多手拿刀剑的人,他们站在云颠上,好像要冲下来。这个巨大猛兽的后面站着一个......”
“一个什么?”元阳轻声一句问,引得木桌旁的小白团子都转过眼,眼神炬炬地看向小厮手中的册子。
“一个石碑?”小厮转了转眼珠。
“错,重说。”
“咳...”小厮收回眼,“是一个人,看这模样好像是前一页的那个男人,只不过他满身都是血,身上c-h-a满了箭矢,好像命不久矣。”
“嗯...”元阳抿了抿朱唇,“下一张。”
小厮不解,拿靴子不耐烦地在地上滑动,“小王爷,虽说还有两个时辰才是吉时,但现如今府中忙碌,我也不能躲懒。”
“下一张。”元阳眉眼不动。
“这一张是...”小厮摩挲嘴皮子,无精打采地嗫嚅着,“没有东西,空白的。”
“重说。”
“着实是空白的,只不过有些红色的颜料不小心沾染到上面,看起来突兀了些。”
“那不是颜料,是血。”
“啊,原生是血啊。”小厮突然发出一声喟叹,重新拿起册子,仔细地朝泛黄的纸张上探看,唇间继而摩挲。“是血啊。”
疯魔人之侧的眷属,果然也不正经。
元阳接过小厮手中的泛黄的纸册,因为只是模糊一团,手指不小心划过小厮的侧脸,留下冰凉的触觉。
竟不是毛绒的狐狸皮。
倒是挺滑润。
小厮手的册子被抽走,掌心空荡,一下子有些怅然若失,伸出的手张了张,而后又蜷缩回去。
“那日,你在我兄长屋中做些什么?”元阳贴着掌心旋转手中看过无数遍的画册,眼中的光亮转瞬即逝。
“什么...哪里有什么?”小厮的脸瞬时煞白。
“上个月十五,南蘅芜房,子时至寅时。”元阳嘴中轻叹一口气,漫不经心地摩挲自己左手包裹中的木珠。
狐狸和金鱼在一起,会做些什么呢?
“小王爷,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元阳晃动自己手中的画册,“我既然能知道这画册中图画于你口中的对错,既然能够一弓穿雕,何尝不能知道你们这等小事。如果你还是觉得无所谓,大可继续小觑下去。”
身着烫红的少年下巴,眼中是不可置疑的傲气。
“若有人敢欺我年少,我便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作以下犯上、脸面无光;若有人虑我体弱,我便会放下刀剑、赤手打倒他那可笑的眼中无人;若有人嗤我...眼弱,那我便剜走他的眼,丢到后院中喂阿黄。而你...不过是兄长的一枚棋子,哪怕可入床榻,也只是他的棋子。”
金鱼,怎么可能会有心;狐狸,却是自作多情。
小厮听闻此言,眼中终见慌乱,尤其是那句‘床榻’之言,简直如同雷电般批打在他的脑袋上,顿时大气不敢出。
“你先出去,如若以后再拆我的信,再这般没有礼数,便不要再回来了!”少年一反常态,整个人都是烫红的张扬,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慵怠。
小厮立马往后退,靴子在木板上划拉刺耳的声响,他又触电般轻下脚步,躬起身往门外退,像只败家之鼠,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
“等等。”
小厮停下脚步,不由紧张起来,以为又有什么大变数。
红衣少年举起手,指向摆着茶盏的木桌,“那里,你看见了什么?”
小白团子兀然被指,嘴中的糖豆要咽不咽。
小厮眯起眼睛,实打实认真地望向木桌,嘴皮子有些摩挲着颤抖,他再次拱起上身。
“回小王爷,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第51章 第五汪轮回水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下一瞬,会发生些什么。也许是满心得意的轮转,也许是跌入沉寂的深渊,也许就是没有往后余生的虚无。
也许便是下一场轮回。
听闻你近日便要成亲,无法前来贺祝,实为可惜,一片金箔叶,聊以寄托。
万事平安。
——青
元阳这厢拉着自己手中的马匹,半空中放着鞭炮,左右邻人相夹,大红的彩纸飘扬到空中,恣意洒下,飘洒到开满花的树梢头,飘洒到不知名的远方,飘洒到挂满红罗绮的街道——就是落不到他的眼中。
他的脑海中想着刚刚白团子念给他的信,脑海中陡然旋转那些话,不由握紧手中的金箔叶。
背后火辣辣的,每个模糊的人影看上去都像是长兄,周围氤氲起水气,他仿若变成一条朱红的游鱼,在喜庆的红色浪潮中四处游动,黑白的水Cao于水缸中上下摇荡,游鱼撞动在水Cao之间,分不清上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