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蒋叔叔。”
蒋沉壑说完,将目光收回,握着元皎的手,“还有一件事也想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说着,蒋明城拿出一个钻戒,说道:“我想给我身边的女人,我的妻子元皎,一个婚礼,一个家。”
话音刚落,大厅一侧角落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仿佛已经忍耐多时。
“不知道蒋先生有没有了解过,重婚罪?”
这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只一句话,便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循着声音找人。
西辞这才注意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顾又臣一直站在y-in影处。
而他一直没发现!
西辞喃喃,“爸爸……”
蒋沉壑望着y-in影里看不清样貌的男人,不确定地问道:“你是?”
顾又臣端着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从y-in影里走出,抬眸看着元皎,淡淡道:“我是你身边那位元女士的丈夫,我姓顾。”
丈夫?
元皎来海滨这么多年,知道她离异带着孩子,但从来没人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在场的人纷纷j_iao头接耳。
而顾又臣这句话,显然不仅是让蒋家人下不来台,就连元皎,也下不来台。
元皎神色淡漠,回应,“顾先生,我和你早就签了离婚协议,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任何的协议关系。”
顾又臣闻言,一步步朝着元皎方向走去,步履轻松,在无数的目光注视下仍然游刃有余。
“八年前,那个离婚协议书,是假的。”
第四十一章
西辞五岁之前, 是住在元家的, 五岁之前,他没有和元皎顾又臣见过一面。
他五岁生r.ì那年,才被接出元家。
年纪小,五岁之前的记忆,西辞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和父母哥哥住一起,度过了温馨的童年,直到十岁那年,他又被送去了元家, 他记得是顾又臣送他去的。
而关于那个据说陪伴了自己整整五年的外公,长什么样,西辞至今一点印象也没有。
所有的印象只来自于一双满是皱纹, 像枯树皮一般瘦骨嶙峋的双手,以及被外公抱在怀里, 闻到的他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
十岁那年他生了一场病, 醒来之后父母离异, 爸爸入狱,哥哥远走海外, 他跟着元皎背井离乡来到了海滨,母子两相依为命。
而现在顾又臣所说的,当初的离婚协议是假的?
假的?
离婚协议还能作假?
元皎望着顾又臣,双眼不似从前那般冷漠,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既不生气, 也开心。
居高临下,她只是看了顾又臣一眼,淡定从容一瞥,凉凉笑了。
洁白而颈脖高傲的仰着,森然睥睨的眸光,嘴角划出的弧度带着讥诮与凉薄,是不屑一顾的矜笑与施舍。
“顾又臣,你又骗我。”
“这是最后一次。”
“你笃定,我还爱你?”元皎以一种冰冷而微嗤的语气说:“八年了,你还是这么自大。”
顾又臣双眼微沉,锐利的锋芒尽显无疑,“爱不爱我没关系,只要我爱你,你还是我的妻子,就够了。”
站在顾又臣身后的西辞不由皱眉,担忧看着元皎。
元皎绝不是那种因为一纸协议就能绑住的人。
在来到海滨那天起,西辞和元皎走进海滨这些人眼里,他耳边那些指指点点的声音就没断过。
所有人都觉得,元皎是一朵柔弱的菟丝花,离开了男人无法自立,不能生活。
更何况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可无论是霍家,宋家,还是蒋家,元皎有依靠过他们?
“妻子?很抱歉,我现在是蒋先生的妻子,”元皎自上而下睥睨望着顾又臣,“而你,顾先生,很快将会收到我的律师函,我会,起诉你!”
顾又臣望着他,深邃眉眼中波澜不惊。
站在元皎身侧的蒋沉壑沉默良久,到现在,无法再保持沉默。
“顾先生,不管从前你和皎皎是什么关系,但是过去八年了……”
“不管多少年,即使她死了,她也是我顾又臣的妻子!”
声音掷地有声,在场不少宾客低声窃窃私语。
西辞端着酒杯的手一抖,端着酒杯走到元皎身侧,手上倾斜,杯里的果汁倒了大半在元皎裙子上,拽着元皎的手,低声道:“妈,你裙子脏了,先回房换件衣服吧。”
元皎似乎才被西辞这一声回过神来,将视线从顾又臣身上挪开,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污渍,看到西辞眼底祈求神色,深吸了口气,登时清醒过来,低声对蒋沉壑说了句抱歉后,回身往楼上走去。
蒋聿城在下招呼来宾,大厅内响起音乐,在场的都是懂眼色的人,纷纷将话题转移,其乐融融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小c-h-ā曲不曾发生一般。
西辞泄气看了眼顾又臣,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低低喊了一声,“爸。”
顾又臣强制压抑的冷凝与戾气消散不少,望着西辞笑了笑,“西辞,生r.ì快乐。”
西辞扬了扬自己手腕上的腕表,“谢谢爸爸的礼物。”
顾又臣在西辞面前没有那股尖锐的针锋相对,全然是一副疼爱儿子的慈父,抬手,搭在西辞肩头,捏着西辞单瘦的肩膀,“终于长大了。”
西辞咧嘴一笑,两派洁白的小刚牙亮晃晃。
“姑父,好久不见。”清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西辞朝后看去,正好撞上元慎含笑的眼睛。
姑父?
似乎是看出了西辞眼底的疑惑,元慎笑着向西辞解释,“小西不认识我了?小时候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
西辞更迷茫了,“一手带大?”
元慎摇晃着手中玻璃杯的红酒,“一晃你就这么大了,也难怪你不记得我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斤不到。”
西辞惊讶看着他,“我……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元慎手上一滞,玻璃杯里的红酒溅出来几滴,却又以玩笑的口吻道:“没良心,你可是和我同一个屋檐下五年,竟然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出生到五岁,那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记忆。
西辞不以为然。
“好了,西辞,没事你先去看看你妈妈。”顾又臣打断元慎的话。
西辞能感受到,顾又臣冷冷的打断里,带着对元慎莫名的敌意与戒备,仿佛并不想自己和元慎有过多的接触。
一步三回头往楼上走,顾又臣与元慎并肩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西辞猝不及防与随之而来的霍成瑜目光相撞。
西辞心跳漏了半拍,连忙回过头去,握着扶梯的手心黏糊糊的全是汗。
刚踏上二楼,蒋明城怒气冲冲,一把拽着西辞的手腕,将他抵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一双眼睛里,满是被点燃的怒火。
“西辞,那是你爸?”
西辞撞在墙上,后背有些疼。
“是。”
“亲爸?”
“是,我姓顾,顾西辞。”
“那你会离开蒋家吗?”
蒋明城死死盯着他,仿佛想得到一个答案。
可西辞只是沉默看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待在蒋家。
顾又臣是他亲爸爸,顾南歌是他亲哥。
他与蒋沉壑,与蒋聿城,与蒋明城,没关系。
随着西辞的沉默,蒋明城幽深漆黑的瞳眸越发深不见底,他明白了西辞的选择,带着极端偏执的恨意,一拳砸在西辞耳边,拳风刮在他耳畔,他听见蒋明城咬牙切齿的声音。
“顾西辞,你和你妈,都是骗子!”
说完,恨恨转身离开。
西辞怔楞片刻,他明白蒋明城为什么发这么大火,被人搅了宴会,破坏了蒋家的名声,当然得发火。
从前的霍家,宋家,元皎离开都是干净果断,这次蒋家……
西辞捏紧拳头,低着头朝元皎的房间走去。
说好的婚礼,被顾又臣三言两语弄砸了,蒋沉壑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心血,无数隐藏在暗处的布置全部付诸流水。
蒋沉壑站在元皎房门口,站了许久也没敲门。
西辞有些尴尬,硬着头皮喊了声,“蒋叔叔。”
蒋沉壑回过神来,看着西辞,叹了口气,“西辞,你……进去看看你妈妈。”
西辞点头,敲响了房门,“妈,是我,西辞。”
良久,房间里才传来淡淡的一声,“进来吧。”
西辞看了眼蒋沉壑,推开门走了进去。
蒋沉壑看见了立在窗边的元皎的背影,将房门带关上,转身下楼。
元皎还穿着那件白色长裙,窈窕背影立在窗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西辞朝窗边走近,“妈,你……你没事吧。”
元皎听到声音,回过身来,看着西辞。
脸上没有泪痕,没有颓然之色,妆容j.īng_致,还是那个妩媚动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