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芜拉了拉霜华的衣袖,霜华抬目看去,却是一人多高的一盏八宝玲珑璎珞灯。灯侧绸缎面上,描摹出细腻绝艳的美人,栩栩如生,轻纱遮面,缀以流苏挂饰,华美非凡。
每年灯会,将会由人评选出一灯王,展示在台上。所有人皆可上台进行灯谜比试,获胜者可得灯王。将之送与心爱之人,可传为佳话。
“你想要?”
境芜摇头,“不过是凡间的花灯,看个热闹罢了。”
正要离去,却见一面熟之人上台而去,正是紫冥。
境芜的视线落在另一处,面上露出兴味来。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那人也上台去。皇家威仪,非寻常人可比,也唯有紫冥可与之相较一二。
何秋见到濮阳麟,露出久别重逢的欣喜之意,然对方却是不看他一眼,只用敌视的眼看紫冥。
他可是亲眼旁观了两人如何亲近的。
自何秋带那妖逃走,濮阳麟寻遍天下,却一直见不到人。谁知,再次见面,却是这般场景。
“你等我一下。”境芜说罢,钻入人海茫茫中,不见踪影。
霜华有心相随,却牢记境芜之语,站在原地,垂眼静静地等人。
周身一片繁华热闹景象,唯霜华身周似自成一界,清净冷然,似是无一物能牵动他的思绪。
“霜华。”湮没的人群中的声音,霜华却是一下子听出,是境芜的声音。
这是境芜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笑语盈盈暗香去。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美人拾灯,便是那灯,也黯然无色。
境芜手提一白色莲花灯细娟灯,款款而来,面上带笑,“给你。”
霜华垂眸接过,“我应了。”
“啊?”境芜怔愣。
“花灯赠人,喻为求情,我允诺了境芜的情意。”
境芜不过想着应景,却不料面前这人说出这一番话来。
清冷的仙人单手执灯,眼中含情,便是境芜,也再说不出一句调笑的话语。
那灯是那卖灯人送的,谓之“花灯胜不过没美人,自愧不如,甘愿相赠”。境芜当场没有说什么,却偷偷在那人钱袋中放了银子。
不过一盏灯,无需承情。
台上,比试已接近尾声,留下的是最为夺目的两个男子。两人互不相让,即使是最后的谜王,也没令两人怯步。
主持迟疑道,“这是灯会上从未出现过的景象,两位,这灯?该归谁?”
紫冥与濮阳麟互不相让。
良久,紫冥忽而一笑,“便是我让他了。”跳下台去。
濮阳麟脸色难看,手中一挥,那灯便着了,须臾化为碾灰。
“可惜了。”境芜喃喃。
紫冥已然站在面前,正要带着何秋离去,却见那濮阳麟暗中指示,隐隐间将人围起来。
台下人群渐渐散去,暗潮汹涌隐藏在一片繁荣昌盛中。
“不知这位,兄台还有何事?”
“你走可以,这人,”濮阳麟指指何秋,“留下。”
紫冥脸色沉下来,“这恐怕不能如你的愿了。”
濮阳麟却是看向何秋,“阿秋。”
何秋呢喃一声,“阿麟。”
紫冥却是未曾想,这两人竟是有牵扯。不过他很清楚,何秋的元阳,是他拿的。两人只不过是交好,并未作出太过之举。
强龙不压地头蛇,凡间界不能动用法力,紫冥又自负自身武力,未带侍从,一下让濮阳麟占了上风。
“阿麟,这是我朋友,你不要这样。如果不是他,我就回不来了。”何秋忍不住劝道。
他喜欢阿麟,也喜欢紫冥,不希望两个人起冲突。
濮阳麟脸色稍缓,“你过来。”
何秋脚一动,却被紫冥拉住,“怎么?那人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忘记你是如何在我身下辗转的吗?”
何秋左右为难。
濮阳麟只见那邪肆的青年在何秋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何秋便耳根一红,眼神闪躲起来。
好歹是人家的帝皇,濮阳麟一眼就看出,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难得的灯会盛世,濮阳麟不想破坏百姓的欢乐。衣着便服的侍卫呈合围之势,却也不放人离开。
周围人形色欢快,濮阳麟眼一扫,落在两个出色的青年身上。而那两人,此刻也正看着这处。
濮阳麟用何秋给的法诀修炼过一段时间,他虽看不出境芜身上的气息,却能感知到,霜华身上的出尘之气。
霜华收敛气息,一身仙道之气却萦绕其间。若是普通人,只会觉得这位公子不似俗人,金贵得紧。但只要修炼过的人,即使无法察觉仙气,也能感应到对方的不凡之处。
一见几张熟悉的面孔,境芜脸上又是一派冰冷。
霜华的冷是淡,如缥缈的薄云,让人抓不住分毫。而境芜的冷是冰,如九天之上的神明,冷眼观万生。
“啊,是他。”何秋突然发声道。
濮阳麟始终分了一丝注意力在何秋身上,见对方认识那青年,问道,“阿秋与他相识?”
何秋犹豫着道,“见过两面。”
是真的只见过两面。
“这位兄台,既然与阿秋相识,若不介意,可愿随我们同去,愿以礼相待之。”这是邀请霜华去做客了。
霜华不发一言,只转头看境芜。
濮阳麟跟着看过去,目露惊艳。
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然想到青年身上的不凡,濮阳麟了然。想必这位,也不是什么凡人。
而阿秋身边那位……
濮阳麟深知对方不简单,但他知晓一件事,凡界不可动用非此间的力量。想必,对方也奈何不得他。
入了皇宫,却不见几人露出异色,濮阳麟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待人愈加有礼。
他虽是帝王,在那群仙人眼中,怕也只是一介俗人。人间的荣华富贵,怎及得上授予的长生?
原本,濮阳麟有心要将紫冥关押起来,何秋苦苦哀求这才作罢。
濮阳麟也不是没有顾虑的。说是约束,却不知惩罚如何,若自己做的太过,对方气怒,不顾法则出手,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紫冥自成魔尊以来,从未受过如此苛待,脸色不可谓不难看。特别是第二日,见到何秋,观其行走间凝滞,便知发生了什么。
何秋看上霜华,紫冥只觉有趣,然一介凡人却污染他的炉鼎,却非他能忍。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是叱咤魔界的紫冥魔尊,也憋屈了。
宴请宴席上,濮阳麟开口问道,“两位此来,可有我需要助力之处。”
濮阳麟想着,若是自己让两人承了情,是否会得些机缘。
境芜自然不会欠下如此因果,只摇头拒绝了。
濮阳麟眼神微黯,片刻,又恢复常态,谈笑风生。席间,紫冥沉着脸,不发一言地闷头喝酒。
濮阳麟心中得意,与何秋行为间越发亲密。境芜心中嗤笑,一破落人,竟当成宝。
饭毕,拒绝濮阳麟同行的邀请,境芜携手霜华走在御花园的御道上。
夜风徐徐,两人并肩而走,袖袍接踵间,境芜拿小指勾缠住身边人,嘴角微弯。
霜华心中一动,借着宽袖掩映,反手便是握住那人玉一般的手。
境芜恍然有一种上一世,两人垂垂老矣,在夜风下散步的平和。
“紫冥。”
听到何秋的声音,境芜停下脚步,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出。霜华微微遗憾,只听那边又传来一声“紫冥”的缱绻话语。
“何秋,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竟敢私自与他人相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何秋犹带泣音,“是阿麟他……”
语未尽,话中隐含的身不由己分明可见。
“呵,不过一介凡人,”一声衣帛撕裂的声音,“看来你们很激烈啊,身上留下了这么多痕迹。”
“紫冥,我错了,我不该任他施为,你想要我怎样都可以,别不要我……”
“哦?怎样都可以?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让那么多人着迷。”
“唔,”暧昧的声响蟋蟋索索传来,不一会,便只余下呜咽的泣音,粗重的喘息,以及r_ou_体相交间拍打的水声。
真重口。境芜吐槽。
“我们回去吧。”霜华拉着人往回走。
回到屋内,境芜弯起眉眼,“仙君害羞了?”
“污人耳目。”霜华沉声道。
“那境芜可有污了仙君的耳目?”
霜华叹了一声,“你明知并非如此,”顿了顿,他又道,“唤我一声‘霜华’罢,就像你之前叫我的那般。”
境芜从善如流,“霜华。”
“不知为何,从你口中听到我的名字,我的心就跳的厉害,”霜华抓住境芜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几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境芜的心乱了。这人,怎么可以说出这般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