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先着地?”
“夜莺阁的楼台,得有四五丈高哦!”
“那这么一摔,可还有人形?”
满座皆是唏嘘,林兮溪却十分不解,“可这跟叶温香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叶温香做的?”
“哼,肯定是她!”那老迂腐听故事时不像旁人一惊一乍,此番却笃定道,“风尘女子少有善妒的,如叶温香这般横行无忌,自是见不得旁人出风头的,不是她还有谁?”
“可若是她,为何裁度司不抓她去关押候审?”林兮溪追问。
“哎呀,阮玉姑娘是个出了名的福大命大的,从那楼台上摔下来,半点儿伤都没有!”旁边一人忍不住剧透。
“嘿,就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那我还知道呢,阮玉姑娘都没摔着,是那慕容二公子使了一招旋空踏步,飞身上去救了她!”另一人c-h-ā话。
林兮溪原本对这等花楼□□之间勾心斗角的腌臢事儿兴趣缺缺,全为了混口饭吃才打听消息。可他毕竟还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年,此时倒真被勾起了兴趣,连番追问:
“难道黎阮玉没有受伤,裁度司就不罚叶温香了?”
“绳索真的是叶温香做的手脚?有证据吗?”
“叶温香又为什么要做手脚?如果她常年欺压黎阮玉,为何不干脆拦着不让她演?何苦把风头让给她,又来上这么一出?”
“既然叶温香如此横行霸道,是不是被欺负狠了的黎阮玉最有可能下手杀她?”
说着话,林兮溪又在袖口记了两笔:叶温香谋杀案第一嫌疑人——黎阮玉。
在没有被传言先入为主的林兮溪眼里,这个故事满是疑点。可这些常年生活在无妄城里的茶客却听不得这般异议,他们早已经认定了叶温香是个毒辣的女人,而黎阮玉是朵清清白白不谙世事的娇花。
“你这小子瞎说什么呢?咱们阮玉姑娘早就遇上了命中良人,就是那慕容二公子!再过些r.ì子就要赎身啦,还杀那恶婆娘叶温香做甚?”茶客被林兮溪问得心生不满,语气颇不耐烦。
而林兮溪趁机又记了一笔:第二嫌疑人——慕容二。
那书生打扮的老迂腐眼神好得很,一眼瞅见了林兮溪袖口上密密麻麻的小抄,瞪着眼睛捏着林兮溪的手腕子,斥道:“你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怀疑阮玉姑娘和慕容二公子?”
“什么?!”鲶鱼须也惊了,他不识字,听了这话才知道林兮溪在写些什么东西,当下也愠怒道,“难道这小子是个狗仔?!”
“看你长得浓眉大眼的,面相也纯真,怎会做这等乌糟事情?说!是哪个三流小报要污咱们阮玉姑娘的名声?”
“你别以为叶温香死了就能洗白!”
林兮溪被周遭众人的连番追问弄得有些反应不及,当下半愣半懵地反问道:“狗崽?我是分明人,怎会是狗崽?我还是个正儿八经的探事呢!”
“探事?三流小报的探事,那就是狗仔!”听了这话,鲶鱼须叉着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冲着他,那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林兮溪脸上。
“呸!小小年纪不学好,原来真是个狗仔!”老迂腐闻言“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林兮溪的鼻尖,斥道,“出去!”
周遭几个看客也不知哪里来的j.īng_神,七手八脚地拉着林兮溪就要往外拖,摆明了要轰他出去。
林兮溪还没缓过神来,他自是不知为何“狗崽”这般不招人待见,只知道自个儿被一个干瘦却有劲儿的茶客拽得疼了,心底那股子轴劲儿便“腾”地一下生了出来,甩开膀子红着脸叫道:“你们凭什么赶我走!我也是来听书喝茶的!”
这十r.ì来,林兮溪吃不饱睡不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无妄城里头做着不知所云的活计,心里头本就又委屈又不甘,还有三四分对陌生人的恐惧——他从小到大都未曾受过半句冷言——此时竟然被人指着鼻子骂着往外头赶。
心里头各种酸楚滋味夹杂在一起,林兮溪皱着眉头咬着牙,揉着胳膊强忍着不肯掉眼泪。
“哎哎哎,各位爷,算了算了。”眼见着说书先生的茶歇就要结束,茶楼里的伙计见外头争执不休,忙赶出来劝架,吆喝几声之后却转头指着林兮溪,鄙夷道,“你这孩子不识眼色,小小年纪不上学堂,跑来这儿闹什么?走走走——”
伙计显然是个和稀泥拉偏架的,一群人撵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这种情况下该站在哪边,对油光水滑的茶楼伙计来说简直是个用膝盖都能想明白的问题。
“你才不识眼色,你全家都不识眼色!”林兮溪原以为茶楼至少该尊重他这个“客人”的,却不想这伙计竟然伙同这帮无理取闹的茶客一道要赶他走——原本,要不要离开这茶楼对林兮溪来说根本无所谓,可这般屈辱滋味叫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又如何忍得下。
于是林兮溪偏不肯就这么走,干脆两手一甩,一脚踏上长凳,叉腰叫嚣道:“净顾着以大欺小!说我不上学堂,自己却游手好闲!宁肯花一个下午去听这花楼里头的八卦事情,还连一点半点质疑都接受不得,你们这帮大人又好得到哪里去?”
这话算是一时激起千层浪。
原本打算赶走林兮溪的不过是三五个方才围过来的茶客,旁人只是袖手旁观而已,可林兮溪这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言论,显然是得罪了楼中余下的所有茶客。
“这小子哪里来的!敢这么横呢?”
“说是哪家三流小报的狗仔,要洗白那叶温香,设计那黎阮玉呢!”
“什么?小小年纪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儿都做,长大了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