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豫咬牙,忍了半晌,才卸掉了浑身的力气,重新安坐在椅子上。
皇后看着顾攸宁的态度,很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好了,你先坐下,这件事终究是你们小两口的家事,皇上和本宫在替你们做主,也要看你们的意思。”
说完,她目光徐徐的落在楚豫身上。
顾攸宁低头轻轻的咳嗽一声不着痕迹的挡住皇后的视线,然后恭敬地说道:“一切单凭皇上母后做主。”
“这话说得……”皇后嗤笑一声,发上的步摇明珠互相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好想你多不情愿似的,玟王看重你,即便有个两房侍妾,也断不会委屈你的,而且你已经嫁进皇室,这种事情,不可以太任性。”
皇后这话虽然说得拐了十八道弯,但最终意思还是说顾攸宁专宠,顺便借着这件事,变着法的编排玟王府就是了。
顾攸宁不上她的当,脸上没显出丝毫胆怯,反而是眉头一簇,计上心来,直接从善如流的说道:“母后教诲的是,微臣和王爷今日就领这位姑娘回家。”
话音一落,在座的都有些惊讶,楚豫豁然抬头,张口就要回绝,但是又被顾攸宁瞪回去了,只得脸色阴霾的坐在椅子上,就连德盛帝也很惊讶,他以为玟王妃来了得知这样的情况回不甘心,虽然不敢闹,但是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而皇后有些懊恼,她本以为顾攸宁会害怕,甚至会跪下请罪,所以准备了好一段说辞,结果谁知顾攸宁根本不上套。
楚承则是紧皱眉头,但是看了看顾攸宁清瘦单薄的肩膀和一张微微发白的小脸,有舒展了眉毛。
正当所有人都只顾着惊讶的时候,唯有堂下的女子心中暗喜。
他叫陈春容,是西夏地方官府中的歌女,因着当年玟王领兵来收复西夏,她便由当时的地方官进献给玟王,之后玟王领兵走了,她就成为那个地方官的通房丫头,之后不久竟然有了哈雷锤,便被抬为姨娘。
这原本是极其平常的事情,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交际手段,便被楚承挖了出来,而陈春容虽然说有一个儿子,但是因为她身份卑贱,这个孩子也只是个不得宠的庶子,况且那个地方官家里妻妾众多,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如今有人跟她说,只要咬死这个孩子是玟王的儿子,那么就可以去长安进玟王府当侧妃,这样的好事,她如何不愿呢。
所以当时三皇子府的人直接将陈春容母子带到长安来,来的时候,楚豫和顾攸宁还在昆仑寻药,所以皇后说什么他们来长安寻人都是假的,这些日子陈春容母子一直都住在楚承那里。
楚承之所所以出此计策,一半是应承楚宵想着打压楚豫,让皇帝对楚豫心生不满,另一半是他想法设法的想离间楚豫和顾攸宁,从前满府的姬妾顾攸宁不在乎,如今凭空出现个孩子,他还能不在乎吗?而且就算他表面撑着说不在乎,就算楚豫依旧只宠爱他一个人,可是对于顾攸宁那样心思别致的人,经过此事,对待楚豫恐怕也不复从前那般神情了吧。
楚承慢悠悠的喝茶,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他倒要看看如今楚豫要怎么收场。
然而,不仅是他这样想,皇后也是如此,因为皇帝对玟王心有愧疚,并且总是夸玟王人品贵重,所以她就算有枕头风可吹,也不好开口,如今出了这样不体面的事情,皇帝心理对玟王的愧疚应该减了不少吧。
顾攸宁看着三皇子和皇后的样子,心中就已经知道,必定是他们弄出的文章。
从前为了不让玟王留子嗣,不惜折辱皇室颜面,让玟王娶男妻,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情。
顾攸宁敛了心思,抬头看了看皇帝。
德盛帝的脸色不太好,按理来说,皇室血统必须纯净,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像这种没有生在王府里的私生子,而且还在外面养了这么大,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出来,前朝还有因为这种事,皇室为保全颜面痛下杀手的,只是现在却闹到了宫里,皇帝心里在怪三皇子多事的同时,对楚豫也有些嗔怪。
顾攸宁瞧了瞧德盛帝的脸色,微微眯了眯眼,如今这个状况,三皇子必定做好了万全准备,这个孩子无论是不是楚豫的,他现在也是不得不认。
真是没有一天消停的。
顾攸宁摇了摇嘴唇,低眉侧首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楚豫,正好楚豫也在抬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只一瞬间楚豫就低下头去,并不敢看顾攸宁的眼睛。
顾攸宁知道他因为什么如此,心里叹气,他稳了稳心神,然后嘴角挑了一丝笑容,转头看向堂下跪着的女子,温文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是怎么和王爷认识的?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为什么不早点来长安团聚呢?”
顾攸宁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千回百转,但是态度确实好的不能再好了,顺利地让在座的人又惊讶了一下。
那女子似乎也很吃惊,她来长安之前就听说,玟王及其崇安这位男王妃,为了他不惜遣散所有侍妾,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原以为这玟王妃是个及容不下人的,没想到说话竟然这样和气,此刻她心里的胆怯稍稍去了一点,立刻膝行几步到顾攸宁的脚下,恭敬地说道:“妾身陈春容给王妃磕头。”
那女子给顾攸宁磕了个头,然后一行哭一行说道:“当年妾身知道自己怀了王爷的骨肉,再要去找王爷的时候,王爷已经领兵出了城去,妾身这么多年一直领着孩子往长安走,一路山难水险才到了长安,妾身知道自己不配伺候王爷,可是清儿终究是王爷的亲生骨肉,还望王妃看在清儿的份儿,容我母子一席安身。”
说完便又给顾攸宁叩头。
“快起来。”
顾攸宁答应一声,赶紧就要伸手去扶她,被楚豫一把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