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临挨着伏玉坐了下来,点了点头,“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苏坤趁机交了个字条给我,他的意思跟你想的差不多。”他头上还沾着一点水,歪着头跟伏玉说话的时候,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来,刚好落到伏玉的手背上。
伏玉低头看了一眼,唇角翘了翘,将手直接伸到苍临眼前轻轻晃了晃,却没料到下一刻苍临就低下头,将唇落在了伏玉的手背上,轻轻地舔掉了那滴水,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眉眼微微上挑,微长的睫毛上翘:“怎么了?”
伏玉只觉得自己脑袋轰地一下,整张脸都热了起来,他原本只是顺便想逗一逗苍临,却没想到反过来被苍临以另一种方式还了回来。如果还是先前,伏玉或许还没有别的感觉,但是昨晚之后,他们经历了更亲密的事情,那些画面还清晰地残存在伏玉的脑海里,苍临这个看随意的动作却让伏玉一下子就回到了前一晚,想起这个人双眼发红,汗滴从额头上滴落,落在自己身上的画面。
伏玉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一时之间居然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在说什么,还应该继续说些什么,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还没等找回自己的意识,苍临的脸已经凑了过来,慢慢地放大,然后吻上了伏玉的唇。
那是一个格外温柔的吻,极尽耐心,伏玉微闭着眼,手臂环住苍临的脖子,让自己完全沉沦于这个吻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苍临才慢慢放开紧紧搂着伏玉的腰,看着伏玉还有些茫然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嘴角带笑:“我们还说正事儿吗?”
伏玉回过神来,挑着眉瞪了苍临一眼,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苍临伸出一只手环住伏玉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揽过来:“其实我原本不舍得带你同去西南吃苦,但是,战场局势难料,陈原此人又实在是难以处理,想平定西南只怕不是朝夕的事,我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都城,又不舍得将你送回江南与你分开那么多时日,思来想去,只有把你带在身边,西南条件再艰苦,我总会保护好你。”
苍临将伏玉的一只手握在手里,一边说话一边摩挲着他的手指:“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太过儿女情长了,但我实在是再无法忍受你不在我身边。”
伏玉微微侧过脸,伸出手指点了点苍临的脸:“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苍临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神色之间难得有那么一丁点紧张:“你……不想跟我去西南吗?”
伏玉嘴角扬了一下:“你觉得呢?”
苍临握着伏玉的手紧了紧,听见伏玉缓缓地继续道:“我不知道先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曾经以为,离开都城,不受人控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是回到都城这些日子,却是我此生所经历的最为安逸与踏实的时日,因为在你身边。”
他其实鲜少说这样的话,因此现在突然说出来难得觉得有一些羞涩:“我自幼父母双亡,在宫中受尽屈辱,与忠叔相依为命的长大。我知道忠叔对我很好,却也知道终有一日他也会老去,会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而直到你出现我才敢确信,直到那一日我回来这都城,我才敢确信,从今以后,这漫漫余生,会有人陪我共渡。”
他看着有些怔楞的苍临,嘴角向上扬了扬:“所以,让我觉得安逸的从来都不是哪个地方,而是你这个人,从此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自从自己设了那个小局,伏玉不远千里专门回到都城,苍临就确认了自己在伏玉心中的地位格外的重要,但偶尔的时候还会觉得隐隐的担忧,他知道伏玉有多厌恶都城,有多讨厌皇城,如果将来有一日自己真的得到了那个位置,伏玉是否还会想要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待在那个空虚无趣的皇城?
而此刻,伏玉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让苍临心中难免觉得动容,他伸出手,将伏玉整个人抱在怀里,下颌压在伏玉肩头,双臂用力地拥紧,恨不得要与怀里这个人完全嵌在一起。
他与伏玉的出身何其的相似,少而孤苦受尽了屈辱,无依无靠,皆以为此生不过如此,却从未想过自己此生还可以遇见这样一个人,化解他曾经所经受的所有不平与痛楚,让他觉得如果经历过往的种种都是为了遇见他,那实在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事情。
从此以后他活着将不再是为了活下去,他开始充满希望,因为从今以后他度过的每一天都不再是他一个人,有人将会陪着他,尽管他经历过不算短暂的分离,却更察觉到这人的珍贵,让他开始觉得未来可期。
过了不知道多久,苍临才缓缓地开口:“此次前去西南虽然是在我预料之外,并没有准备,但仔细想想,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依着都城现在的局势,从太子与楚王的斗争之中想要占得什么便宜实在是困难,并且少有动作就有可能暴露自己,引起他们的注意。而远去西南,他们二人的眼线无法注意到,我将会有更多的机会来培养自己的势力,更重要的是,如果我能战胜陈原,收复西南,立下军功,那么将来夺嫡之时,我将会又多上几分很重要的筹码。”
伏玉点了点头:“那个孙乾和武英,你先前有过接触吗?”
苍临摇了摇头:“接触的并不多。他们两个一直是我那个父皇的心腹,多年前就跟着他在西北征战,对他忠心耿耿。像现在太子与楚王斗成这副样子,朝中不管是文臣武将都各自站队,却唯有他们两个没有被任何一方拉拢。”
伏玉微微皱了皱眉:“只是不知道没有被拉拢是因为他们对贺鸿仪足够忠心,还是因为他们二人心思够深,也足够耐心,在局势还不明朗之前故意按兵不动。”
苍临点了点头:“等到了西南,与这二人接触之后,再做打算吧。”
伏玉点头,晃了晃脑袋,思绪飘散了一会,忍不住感慨道:“西南……陈原躲去西南已有两三年,不知道那边局势如何,更不知道姑母他们母女现在怎么样。”
苍临安抚x_ing地拍了拍他的手:“等到了西南之后,我会让景逸他们去打听一下她们母女的消息。不过陈原那个人虽然狠厉,但他对长公主倒也算是情深,在西南虽然不比在都城,但也应该还不错。”
伏玉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犹豫道:“如若要拿下西南,是一定要除掉陈原的,这么说起来,倒也幸好是你去收复西南,这样,姑母她们母女二人,也好歹能落下一个善终。”
苍临应了一声,安慰道:“放心吧,当年长公主待你好歹也算真心,她们母女也是你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我虽然厌恶陈原,但陈原做下的那些事情与她们母女却没有任何关系,我一定会善待她们母女。”
伏玉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我知道。”
第八十七章
大周征和二年春, 以晋王贺苍临为行军元帅, 率大军十万, 赶赴西南。征和帝贺鸿仪是行伍出身,最是擅长行军作战,但这确实晋王贺苍临第一次率军出征, 便为行军元帅,也因此,贺鸿仪专门派了两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孙乾与武英两位将军为行军总管, 辅佐晋王, 旨在对西南志在必得。
出征之日,贺鸿仪亲自来到城外, 为大军践行。
苍临骑在马上,身穿一件明光铠, 骑在一匹毛色黝黑的高头大马之上,手中端着酒碗, 对着城墙之上的贺鸿仪举了起来,另一只手掉转马头,看向站向自己面前的数万大军, 高声道:“不破西南誓不归还!”话落, 仰头喝光了酒碗之中的酒,将酒碗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三军将士也纷纷举起酒碗,喝光了自己的酒,酒碗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将士们提声高呼的声音响彻云霄。苍临回过头, 朝着贺鸿仪拱手,贺鸿仪在城墙之上微微点了点头,苍临转过头来,朝着大军挥了挥手:“出发!”
三军将士齐声应和,前军先动,后军跟上,踏上了官道,朝着遥远地西南浩荡而去。
这对于苍临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对一直骑着马跟在他身后的伏玉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新鲜的事情。刚刚他一直一身普通士兵打扮藏在大军之中,而在他身边,同样换了一身衣服的景逸与景峰一直不动声色地保护着他。直到大军踏上了官道,他才出现在苍临身后。
行军打仗不比往日出行,要整日骑在马上赶路,路途遥远,很是艰苦,苍临虽然也是第一次出征,他毕竟习武多年,身强体壮,相对比起来,伏玉却稍显身子瘦弱,却整日跟随着大军的进度,看起来也没有丝毫的不适。
因为从都城到西南路途遥远,大军每日晨起出发,黄昏扎营。苍临虽然是第一次行军,但军中毕竟有两位将军坐镇,所以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所有人各司其职。也正是如此,没有人注意到,在扎营之后,有一个小兵跟着主帅进入了他的营帐。
苍临在人前板着的脸在进入营帐之后就缓了下来,他伸手抓住了伏玉的手,拉着他在床榻前坐了下来:“今天赶了一整日的路,累的很了吧?”
伏玉晃了晃头,唇边漾着浅笑,他拉着苍临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将头靠在他肩上:“不用将我想的那么羸弱,我毕竟是骑着马,还有那么多的人是在步行赶路不是吗?”
尽管伏玉如此说,但是苍临看着他眼底的疲累还是有些心疼,他将伏玉的手握住:“这才只是第一日,依着大军的速度,赶到西南只怕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怕时间久了,你的身体吃不消。”
“只要你在,我就吃得消。”伏玉说着,就打了个呵欠,干脆歪过身子倒在了苍临腿上,“我先睡一会,待会晚饭的时候叫我。”说完就慢慢合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大概是累的紧了,还打起了小呼噜,睡得格外的香甜。
苍临低下头,在伏玉额头上落下一个格外疼惜的亲吻,顺手从床上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还没等伏玉睡了多久,帐外便传来了脚步声,苍临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伏玉扶到枕上躺好,又掖好了被角,才绕过屏风走到书案前,刚坐下帐门便被人推开,孙乾与武英二人便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