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腿上的精灵摇起来,他坐了一天早就要散架了,站在地面上伸了个懒腰,我问他:“是不是还是觉得天界舒服点?”
言下之意,你快回去吧。
“这里自在一些。”
商队停在了一个大峡谷边上,从峡谷边缘往下看,下面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川流不息地流向远方,和人界天界的水不一样,魔界的淡水是一种淡淡的腥红色。通过过滤以后才勉强是透明的。
那对夫妻中的妇女看我们站着不动,过来好心地问道:“我们带了帐篷,很大,你们两兄弟有地方休息吗?没有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
摇摇头礼貌地拒绝了,那妇人看着我,像是欲言又止,我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那个,小兄弟,有件事情想求你们帮帮我们。”
“怎么了?”
“其实……我们一家三口本来就是南部中心城的人,一个月前得罪了恶霸,才不得不逃了出来,可我们还有个儿子在城里,他被恶霸抓去当苦工了,小兄弟我看你们身手不凡,能不能帮我们一起把我们儿子就救出来,我会付钱的。”
她掏出来的那几个钱我是看不上,也没兴趣做好人刚想拒绝,老板居然点头了。
我知道天界那群鸟人都假仁假义,每天把“神爱众生,我爱众生”挂在嘴上的,可是我敢肯定司法领主绝对不是!
他本身的x_ing格以及官方形象都是冷漠无情没有任何私情的铁面领主,我当初会迷恋他也就是因为他和别的鸟人都不一样。更何况面对的可是黑暗之神的信徒。
这种麻烦又没什么好处的事情他为什么要答应?
好处?
稍微想了一下,我猜到了,还真有。
他在拖时间。
看破不点破反正他付了钱,最多也就拖延个一两天时间。
那对夫妇感激不尽,再次热情邀请我们同住,我把粘人的精灵指使去跟他们同住之后,自己爬到了树上。
盘坐在树枝上看下面的人忙碌着扎营生火。
一个转眼,那精灵就瞬移上来了,我也不意外,他不跟出来才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住在一起?那里面比较舒服。”
他站在树枝上,轻巧地像是没有任何重量。
“习惯了,以前在炼狱的时候,地面上全是各种凶猛的魔兽,树上只有毒蛇和虫,运气好能留个全尸,比被吃掉好了。”
在炼狱我是没有家的,长期风餐露宿住在野外,打一枪换一地。在炼狱有种树会吸食生物的精力,最终会像干尸一样死去。所以那种树上没有任何凶猛野兽,我猎杀了一头恐魔猪做了张结实的睡袋把自己裹在里面睡在树上,只是不能睡太久,超过三个小时,那棵树就能分泌出液体把人给包起来吃了。
炼狱其实是个好地方,什么稀有生物宝贝都有,只要有命去拿,一夜暴富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是这里不是炼狱了,你已经出来了。”他凑过来也不嫌脏了,一屁股坐在旁边:“下去睡吧,我会保护你的。”
“像以前一样保护我?”
他沉默了,从后面搂住我,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小苍,你果然还是在怪我的。”
我还是笑:“我要去喂儿子了。”
“你去吧,我守着你。”
他应该知道,刚才我就在树上布置了一个隐蔽阵了,不过他高兴就好。
今天赶了一天路,魔物儿子们少吃了一顿,颇为不满地用鼻子拱我,小的就算了,就连大的都来了,差点没把腰给闪着。
为了赎罪,给他们挨个搓澡,累得半死,等出去的时候,我的身体换了个位置,躺在了帐篷里,金眼睛捧着一碗汤坐在旁边,看我皱眉解释道:“他们叫我去端食物,我想你饿了。可又不敢丢下你,就只有把你抱下来了。”
虽然知道他是个法神,能从隐蔽阵里把我搞出来一点都不难,但这感觉还是很不爽。
他把汤递给我,目光有点讨好的味道:“我尝过了,没关系的。”
好吧,他都这么说了,我再拒绝就很不给面子了,于是坐起来接过碗喝了一点。
那对夫妻正好进来问我们还要其他食物不,谢绝以后问司法领主:“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看你的目光……有点恐惧?”
领主大人慢悠悠地告诉我,今天那几个挑衅我们的魔族冒险者心有不甘,企图偷袭干掉他,结果被他一拳一个打到了峡谷下面。
果然是职业病,就喜欢把人从高处往下面打。
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把犯人从天界往下打,什么天界地牢啊,人界荒漠啊,魔界炼狱啊。
“那商队老板没找你?”
“找了。”
“怎么说?”
“他问我是谁。”
“然后呢?”
他哼了声。
我就知道,以他的个x_ing对于不认识的人最多就是哼一声,表示“我听到了,但是不想理你”。
喝完汤,我爬起来想出去转转,他步步紧跟。
外面的人看我们,准确地说是看他的目光都变了,想来那场景也很刺激,几个魔族壮汉被他一拳就给灭了。
而且在他们眼里这还是个以弱小着称的种族。
我慢悠悠地走到后面的树林里,他还跟着,于是翻了个白眼:“老板,我撒尿,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他沉默了会,转过身去了。
解决完三急问题,我没回头继续往下面走。
此时天已经黑了,我却往峡谷下面走,他虽然不解,但也跟来了。
我走得很快,他一声不吭地跟着,到了河边,把发光鸟掏出来,让它飞在天上照光,然后脱衣服就下去了,那水刺骨,凉得我哆嗦了一下,适应后觉得爽得不行。
他站在河边犹豫。
我没理他,只顾着自己冲澡。
这里的水比炼狱的干净多了,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最终他像是认命了一般,深吸了一口气也脱了衣服下来了。
这周围没有任何人,他就展开了翅膀,任由冰冷的水洗刷他的羽毛爽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估计他在魔界也憋得够呛了,身为一个鸟人,在天界基本都是用飞的,到了这里不但要走,翅膀还得藏起来。
他凑过来问道:“你的翅膀呢?”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你要看?”
他点头。
“还是别了,不好看……”说着我转过身去把脸埋在水里,随手把扑过来的水蛇掐住打了个结丢远。
被凉冰水冲去一身污垢,舒服极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给我看。”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不自觉带了点强硬的味道。
“我又不是什么观赏动物,有什么好看的。”撇撇嘴,看着他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魔法道具递给我,下一秒就变了脸。
这家伙越来越上道了嘛……
“那行,先说好,不准有什么奇怪的动作,你先收好你那一身的白魔法。”
他立刻点头。
我这才转过身去,展开了翅膀。
后面一下没了声音,我没回头,耳边只剩下了水声,过了会儿,哗啦啦的水声激起水花,扭头看到领主大人捂着脸冲上岸了。
他大概是在尽全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我在水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翅膀,右边早就没了羽毛和肌r_ou_,只剩下了骨架,骨架也断了好几根,左边的翅膀整个都没了,只有一节突出来的骨骼,像个犄角什么的。
把翅膀收回去,慢悠悠地洗完澡,才上去了。
领主大人蹲在地上,他赤.裸的身体在月光下白得像个瓷人,手指c-h-a在头发里面,一声不吭只是有些颤抖,我知道他很痛苦。
他曾经有只非常喜欢的狗,那狗有一天死了,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待了一夜,我陪了他一夜,后来他变得更冷漠了。
以前我愿意陪他,无论他多痛苦。
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何意义,很多事情在说出口的时候就改变不了了。
其实曾经给过他机会,知道他被骗了,我下去的时候运气很好,距离炼狱边境很近,在那里等过他,可最后传来的却是他结婚的消息,那只母精灵终究如愿了,所以最后也义无反顾地进了炼狱的深处。
从一开始我是没有想再回来的。
我宁愿死在没人的地方,也不想死在那群鸟人的手下。
但是那以后才知道,我恐惧死亡,超过任何东西,拼命地挣扎,才活下来了,舍去了那么多东西,一对翅膀又算什么?
我穿上衣服,把他的衣服递给他,他没动,只是抬头的时候居然哭红了眼。
他站起来抱住我,在耳边呜咽到说不出话来,我则保持着这个动作为他穿上法袍。
等我穿好,他也冷静下来了。
金眼睛看着我一字一词地说道:“我一定会复原你的身体,从此以后谁也不能再伤害你一分一毫。”
这话太他妈感人了,我简直要鼓掌了。
打了个哈切,我慢悠悠地说道:“回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