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八成有故障,间或闪烁一两下。盥洗台上布满可疑的污渍,生锈的水龙头在滴滴答答地漏水。毛毯上有几个虫蛀的洞,边缘沾着深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霉味。
莱卡嫌弃地检查完他的“新居”,然后挑床上看起来不那么脏的一块地方坐下。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老旧,如此脏乱,活像被人遗忘了一千年的遗迹,或者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没关系,莱卡想。我经历过更糟的。一间不知道多少年没打扫过的禁闭室算不了什么。可问题是,他又不是自愿进来的!他应该在外面调查亚伯拉罕的身份,而不是在禁闭室里无所事事,消磨时光!那该挨千刀的典狱长怎么想到关禁闭这个馊主意的!还不如给他加刑!就算再加一百年,莱卡也有办法出去,可是在禁闭室,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懊恼地低吼一声,从床上蹿起来,重重踢了马桶一脚以泄心头之恨。
“我说,隔壁的,”从莱卡背后墙壁的另一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最好别折腾马桶。这里的卫生设施年久失修,一不小心就会坏,而且他们通常不修。如果你不想和你的排泄物共度美好时光,就对马桶客气一点儿。”
莱卡爬上床,贴着那面墙:“达蒂诺?”
“莱卡?”墙另一边的果然是他的室友,现在莱卡明白“猫头鹰”所说的“让他们做邻居”是什么意思了。
“莱卡,你怎么会在这儿?”达蒂诺问,“该不会是专程进来陪我的吧?”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进来?”
莱卡泄了气似的坐在床头,倚着墙角。禁闭室造得偷工减料,隔音不佳,靠在墙边说话,隔壁的人就能听见。他把在典狱长办公室编的那套谎话又说了一遍。在说到偷看达蒂诺档案的时候,墙对面的青年发出一声怪叫:“耶稣啊!你看那个干什么!”
“……想深入了解你一下。”莱卡怀着恶意说。
“你‘了解’得还不够吗?”被囚于一方斗室中的暴君揶揄道,“要是你想了解别的,我也乐意奉陪。”
“敬谢不敏!”
“别这样,你明明很想‘了解’我的不是吗?你有了解到什么吗?”
莱卡快速回忆了一下达蒂诺档案上的内容。他曾接受过特殊的记忆训练,可以像照相一样在短时间内记住大量内容而不去理解它们的内容,只有通过事后回忆才能懂得这些信息的含义。
“你入狱前是个保险经理人。”他试探道,“我可没想到你做过这样的工作。”
“啊……那个……那其实只是挂名,一个虚衔。我对保险什么的一窍不通。”达蒂诺轻松地说,语气宛如肇事司机轻描淡写地向警察解释:这头鹿不是我撞死的,只是刚好死在我车轮前面而已。
“那你的职业是什么?”
“没有职业,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说出来你大概不信,我从前可是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
“我没打算信。上次你还告诉我你是变性人呢。”莱卡想,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
“你这么警觉可就没意思了。”
“你是在拿我解闷吗?”
“不然怎么办。禁闭室这么无聊,我又不会穿墙术。”
——幸好你不会啊!否则我永远熬不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接着莱卡又惶恐不安地想到,要是他们都出去了怎么办?达蒂诺憋了一星期,出去后肯定会把他干到精尽人亡的!怎么办!他年纪轻轻的还不想死啊!怎么办才好!
第十四章:禁闭
莱卡在忐忑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直到接近早晨时才有了些睡意。半睡半醒之间,他又被狱警送早饭的吆喝声惊醒,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坐在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禁闭室晚上依旧会熄灯,但是早上却没有早起铃——反正关禁闭的人也不需要按时上班工作——取而代之的是送早饭的噪声。狱警用警棍猛敲房门,然后将餐盘从门下面的洞口递进来。用餐时间是半小时,吃完后要把餐盘和餐具放回原位,等狱警来收。如果放迟了,或是将餐具偷偷藏了起来,那么你接下来几天都不要想再吃饭了,监狱以此来教会你遵守时间规定,或是改掉偷窃的毛病。
当餐盘从洞口里塞进来时,莱卡像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奔到铁门边,用力敲打,以引起狱警的注意。
“长官!长官!”他急切地、压低声音说,仿佛害怕这番话会被谁听去似的。
“干什么,囚犯?”门外的狱警不耐烦地问。
“我有个请求,请您帮帮忙。”
“你给我脑筋清醒点,狗娘养的杂种,这里是禁闭室,不是外面的快乐天堂,就算你花钱,我也什么都不会帮你带的!”
“不不不,长官!我不要什么东西,我只要您帮个忙!这绝对不违反监狱里的规矩,而且刚好相反,他还能维护监狱的秩序,并且绝对、绝对不会让您惹上半点麻烦的!”
“哦?”狱警从愤怒转为好奇,“你是想举报什么不法行为吗?”
“我想请求您:如果隔壁的达蒂诺·纳卡雷拉想要换房间,千万别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