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敛桦并不知道系统在想些什么，他正在努力向郦闻歌表明自己根本不介意的态度，反正现在他是鬼啦，衣食住行的条件如何其实和他关系都不大……你看，他甚至连床榻都不需要，飘在空中也能休息，只要愿意，处处都可以是阿飘的卧房。
这样一想，养一只阿飘实在是很节省成本了。
于是这回哭笑不得的家伙变成了郦闻歌，他应道：“好的，处处都是你的卧房，你想在哪里休息都可以。”
只可惜他暂且不能与柏敛桦近距离接触，不然……他的怀里也可以。
就此安置下来以后，郦闻歌花了数天功夫，细心为柏敛桦用各种材料布下了一个高阶养灵阵，并且为了让这个阵法能够更加完整和圆满，他在布阵时不惜又折损了一部分自己刚恢复的修为。
——若不是碍于郦闻歌气势的威压以及之前特意布下的结界，面对这个养灵阵，外面的那些孤魂野鬼不知道会爆发出多么强烈的渴望，就算明知有危险，大概也会不顾一切来试一试。
柏敛桦突然感觉自己莫不是真的得偿所愿，抱上了一只金大腿……他十分乖巧，听从郦闻歌的指示飘到阵法中心停滞不动，眨巴眨巴眼睛随便郦闻歌怎么说他就怎么做，郦闻歌不由心软——幸而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柏敛桦好，这要是个恶鬼哄骗他，可能柏敛桦也会乖乖上钩。
这家伙真的很不适合当鬼……他连和这个字放在一起都感觉并不搭边。
——可现如今除了让他继续当鬼，已经再没有其他留住他的办法。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一次次滋养下来，养灵阵对柏敛桦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用处。
柏敛桦能够感受到被温暖包围的感觉，就像是泡温泉般舒适自在，浑身懒洋洋的，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弯起唇角……但虽然如此，他的魂体强度却半点不见加强，依然脆弱如初，像是稍微受到点压力就会魂飞魄散。
经过多次尝试以后，柏敛桦不得不挫败确认，养灵阵对他来说就纯粹是一种奢华享受，但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按理说这并不应该……看着郦闻歌越发沉默的模样，柏敛桦不由尴尬，在心中早已气哼哼的怒骂系统无数遍。
钢筋铁骨小白莲不也挺猎奇的吗？系统就不能尝试换个新口味，非得那么固执的死守风一吹就倒的传统白莲人设不改变？
郦闻歌开始想要寻求别的办法。
他不能直接将自己的灵力和修为灌输给柏敛桦，因为本源问题，他的气息带有太多负面的东西。何况以柏敛桦的魂体强度，他也根本扛不住这个，一不小心反倒会对柏敛桦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至于说将柏敛桦转为鬼修让他自己修炼……这或许理论上可行，然而即便被转化为鬼，柏敛桦的资质依然不高，以他现如今的魂魄状态，郦闻歌很怕还没等柏敛桦修炼到那一天，他就会先行消失。
郦闻歌凝视着养灵阵，声音低低的：“若不是柏家人……怎会如此。”
他是为了柏敛桦才会选择主动消失，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柏敛桦的死亡……他努力补救，即便换种形式也想要挽留住柏敛桦的存在，却发现这好像依然在将柏敛桦推向消失的既定结局。
不提他与柏家先人的那一笔旧账，只论柏家人对柏敛桦所做的，就足以让他对那些人深恶痛绝。
“我用尽所有去珍惜呵护的，为什么他们就能轻轻松松毁灭掉呢？”
他们凭什么有这种自以为可以审判一切的傲慢，打着杜绝后患的幌子，堂而皇之地违背不伤害柏敛桦的誓言，甚至事后还沾沾自喜。
柏敛桦哪里算是什么隐患，他明明是能够扼制住一切隐患的那个真正封印。
郦闻歌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恶意，甚至忍不住想着应该让他们知道的，就是因为他们所谓杜绝后患的举动才会引起更大的、不可阻拦的劫难——不然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他会安安静静的彻底消失，那么一切太平多好？
郦闻歌忽然转头看向柏敛桦：“不知道你对柏家是否还存有留恋……我不瞒你，之前遍寻不到你时，我本来是想在自己实力再恢复一些以后就报复柏家，当时在场的那些修士一个都逃不掉。”
“直到我找回了你……和你相比，其他事情都变得不那么重要，我准备把这个想法暂且搁置。”
“可现在，我觉得我其实一刻都不该忍的，凭什么你的魂魄摇摇欲坠，那些人却一切如常？”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气……想要立即动手的想法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声音轻柔的询问柏敛桦：“你同意我去处置他们吗？”
柏敛桦傻愣愣的睁大了眼睛，对于话题的突然转移感觉猝不及防……要命，郦闻歌这是又要继续黑化的节奏？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之前郦闻歌在虚弱的时候，大量吞噬污秽之气恢复自己，多少肯定会受到一些影响……他情绪肯定不会有曾经被封印时那样稳定。
现如今迟迟不能成功稳固自己魂体的焦虑显然是进一步激发了他心中的怨愤，郦闻歌还能和自己讨论已经是努力克制的表现了。
柏敛桦心里苦，他觉得自己死得并不惨，然而这又不能跟反派君讲……
并且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看着郦闻歌放手去做。他回归是来阻止反派君，而不是给本就已经半黑不黑的反派君再刷上一层黑漆的。
郦闻歌身份特殊，他本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吞噬污秽之气，若是又大开杀戒，那很容易被蒙蔽心智，被体内的种种负面情绪所支配，以杀戮为媒介无限制扩充实力……到时候，郦闻歌就是真真正正站在了世界对立面，重演本世界原有的轨迹。
这光想想就足以让人心悸。
“系统，你出来，给我改一下魂体凝实度……”他试图跟系统讲道理，将这样做的好处摆出来，“你让我看起来没那么容易消失，反派君心中的怨气就能平了一大半，任务进度一定会有质的飞跃，这样你好我也好对不对？双赢呀。”
系统却支支吾吾的：“不行啊，宿主的灵体强度是从一回归这个世界起就已经定好的，改不了……这就跟当初宿主你在温拂世界提过却被本系统拒绝的要求一样，宿主你懂得。还请宿主不要试图走捷径，柔情感化才是正道呀。”
柏敛桦忍不住反驳：“不懂，我一点都不懂。”
然而随后任他怎么说，系统都老老实实缩成鹌鹑一声不吭。
柏敛桦：“……”行吧，他就知道系统对于将他扔到地狱级别修罗场中这件事，一向是喜闻乐见的。
——叫什么“白月光回归系统”？干脆叫“搞事不嫌事大系统”算了。
没办法，这种时候就只能绞尽脑汁靠自己了。
柏敛桦用沉默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郦闻歌问他：“为什么不呢？他们那样对你……不然何以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当然，我也不好……那时候我为什么那么没用，不能再多挤出一分力量呢？是不是只要再拼命一点，你就可以变得不那么虚弱一点。”
柏敛桦努力压制住因为凑近郦闻歌而不由自主产生的颤抖，上前给了郦闻歌一个短暂的拥抱：“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错……多亏你的努力我才能够再次看见你，这明明是很高兴的事情。”
他又退开，抿着唇：“但何必因为他们，惩罚我们自身变为恶鬼。”
有歹心经常害人的厉鬼和一般鬼魂的气息是截然不同的。
郦闻歌却开口说道：“不用你动手，我也不想弄脏你的手……我来就好。”
柏敛桦抬眸注视着他：“可我也并不希望你手上沾血，尤其是因为我。”
真要说起来，这时候的郦闻歌其实也没有自主造下过什么杀孽，他的一身浓郁鬼气多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而在修炼过程中自然生成的。
曾经被柏姓修士驱使时，郦闻歌的敌手也多是其他鬼物……不然如果郦闻歌身上戾气很重的话，曾经在柏家祖地相遇时，柏敛桦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要拿郦闻歌练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