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英格兰最“淑女”的淑女,伊丽莎白是不可能像底层平民一样直接用手抓东西吃的,探究的目光打量一番这些饺子,拿起旁边的银叉子,叉起一只,优雅地咬下一半。
r_ou_香四溢,汤汁浓郁……不错。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从来晚餐如吃鸽食的伊丽莎白,破天荒把两个银碟里的饺子吃得精光,没错,连同江心言给自己留的那份也吃了。
“还有吗?”
“你……我自己都没吃呢!”
她的饺子!辛苦弄了两个小时的成果!全被这个女人消灭了!!气得江心言脸色发绿,欲哭无泪,幽怨的小眼神委屈巴巴儿的。
“下次再做,我还要吃。”
无耻!
这话在心里骂骂就行了,可不能说出来。
“是……”充满怨念。
可是心里却有点小傲娇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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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的伊丽莎白,蓦然心情大好,拿了张白纸铺在桌上,指了指椅子,“坐下。”
“???”
那是属于英王的位置,让她坐?
“写你的名字。”
“我…我站着写就好了…”她才不要坐那里。
出乎意料的,伊丽莎白并没有生气,眉头都未皱一下,也不强迫,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御用的羽毛笔蘸好墨水,递给她。
“谢谢。”受宠若惊,接过笔,默默赞叹了一下这笔的颜值,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中文名字。
江,心,言。
笔画很简单,发音也不难。
看她认真的样子,一缕黑发滑落纸上,与墨水字迹融为一体,垂挡住半边脸颊,眉头微动,伸手替她撩起那缕调皮的头发,指尖是柔滑如绸缎般的触感。
她在专注地写,而她在专注地看,看字,也看人。
“写好了,陛下。”直起身,红了脸。
伊丽莎白伸出修长匀称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捏起那张纸,目光仔仔细细扫过方块字的一笔一划,回忆起首次听到的音节,“江心言。”
忽然就念了出来,虽然发音并不标准。
冷不丁听到别人叫自己,江心言愣了一下,纠正道:“最后一个字是二声调,就是发音上扬。”
“很好听。”来自英格兰女王的评价。
接着伊丽莎白坐在了椅子上,拿起笔,在空白的纸上照着她的笔迹,重新写了一遍,写得很慢,很工整,像画画一样。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学写字的模样。
倏然,她鬼使神差般握住了那只青葱玉白骨节分明的手,连带着控制住羽毛笔,稍稍施力,拖动笔尖,黑色的线条在纸上飞扬旋转,一笔一划写下那三个字,轻柔而缓慢。
胸腔里的心脏笨拙地跳动着,新鲜热乎的血液因燃烧而沸腾,横冲直撞地淌过每一寸皮肤,泛起灼烫的绯红。
呼吸节奏乱了,或深或浅,仿若窒息。
身子是僵硬的,手背紧贴着女孩儿滚烫的掌心,柔软得过分,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耳边拂过的气息时轻时重,沉冷的蓝眸里漾起一瞬的波澜,融化在心头。
短短三个字,就像写了半个世纪。
“陛下写得很好看。”松开手,有些意犹未尽的失落。
“再念一遍你的名字,我听听。”
“江,心,言。”放慢了语速,咬字清晰,“江是姓氏,心言是名字,跟英语的顺序相反。”
“江…心…言……”
温柔的语调自唇齿间溢出,伊丽莎白是个很有语言天赋的学生,学了两遍就能模仿得九分像,在异国他乡能听见自己的母语,尤其是身处信息闭塞的年代,多么不容易。
猛然想起,历史上的伊丽莎白通晓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拉丁语、希腊语……
看来,在女王面前,她是个妥妥的战五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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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兔子,喜欢吗?”
目光依然紧盯着方块字,看似漫不经心。
话题转变的太突兀,江心言下意识点点头,“喜欢。”
“我抓到它的时候,它刚好被一只狮子盯上了,所以……”沉着嗓音,卖关子似的故意拖延停顿,惹得女孩儿急切地替她说完,“所以你从狮子口里救下了它?”
轻笑,避过心头淡淡的异样,“我只是想猎狮子,算那小可怜走运。”
这位高傲的女王并不想承认,自己是特地去抓野兔,顺带s_h_è 杀了一头狮子的,本不是什么无可厚非的事情,她从来不屑于怜悯弱者,但想到那天晚上女孩儿一副委屈被欺负了的惨兮兮模样,她心里就烦躁。
真是脆弱,大不了赔一只兔子好了。
“噢……”失望地应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是她想得太多,自作多情。
幽深的眸底浮起一丝玩味,瞥向垂眸不语的女孩儿,起身,懒懒地开口:“走吧,陪我散散步。”
没法拒绝,不是么。
江心言红着脸跟上她的步子,不知不觉就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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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没有月光,深秋露重,寒气弥漫,火把发出的光芒在这浓郁的夜色中显得十分微弱渺小,像被黑暗吞噬进最近深处的漩涡。
喉头一紧,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
“害怕?”
“嗯……”
“你们的世界,没有夜晚吗?”几分调侃的意味,并不反感女孩儿的举动,放慢了脚步。
侍卫在她们身后的一段距离跟着,既能保证安全,又不至于听到她们的谈话。江心言缩了缩脖子,丝毫没觉得自己并肩挽着英格兰女王的胳膊走路有什么不妥,“有啊,但是我们有电灯,特别亮的那种,一盏可以照亮整间屋子,晚上出门到处都是电灯,除非是荒郊野岭,所以不怕。”
“哦?”挑眉,表示很感兴趣。
“我们那里方便的东西多着呢,比如从我家到伦敦,坐飞机只需要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中途也不用停下来休息。”
“飞机?”
“就是一种能在天上飞的交通工具啦~”满满的自豪感快要溢出来了,江心言觉得,后世什么东西都比这里好,要是能回去,她才不会留下来。
灰蓝色的瞳孔掩映在夜幕中,忽明忽暗,两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目光掠过身边女孩儿的脸,蓦然唏嘘……
关于未来,她并不想知晓。
☆、11
这一夜江心言睡得很安稳。
翌日清晨,凯特-阿什利领着一队侍女过来,每个人手里捧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几套不同色系的裙子,还有一些珠宝首饰,说是女王的赏赐。
当然,也带来了女王的口谕:伴驾。
于是江心言不情不愿地被侍女们倒腾了一阵儿,穿着带绒的水蓝色敞胸长裙,颈子上围个像狗项圈一样的镶珍珠金边缎带,头上一顶和裙子同色系的法式兜帽,最后披上厚实的毛领斗篷,活脱脱一个小贵妇。
对了,那斗篷还是伊丽莎白的,背后还有王室专用的纹章图案。
阿什利夫人是个明眼人,她十分清楚女王现在对这位外国人的优待,自然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至于其他侍女,有羡慕、不屑、嫉妒,各种。
和影视作品不一样的是,她穿的不是廉价戏服,脚下走着的也不是短租来的拍摄场景,所有的一切,都无比真实清晰。
到书房的时候,伊丽莎白正在跟大臣谈话,侍卫的通报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事情来的很突然,昨天夜里,秘密运送给苏格兰叛军的一千英镑款项,遭到政|府军拦截,英格兰暗中给予“公理会”资金援助的事被曝光,吉斯王太后向伊丽莎白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并表示要“给那个博林家的妖女一点颜色看看”。
塞西尔也是一早才知道,火急火燎地就进了宫。
“陛下。”仅仅是唤了一声,并没有行礼,江心言始终不习惯这些礼节,尤其是穿得这么厚重的情况下。
女王应该不会计较吧?
窗前安静伫立的身影转过来,目光扫过盛装打扮的女孩儿,敛去眸底一瞬的惊艳,随即看向塞西尔,继续刚才的话题,“吉斯政|府想抗议什么,我一点也不知情。”
她这是……被无视了?
的确,没人理她,就连塞西尔也没顾得上瞅她一眼,因为他被女王的话搞蒙了。
“陛下,是我们援助苏格兰叛军的事…”他不得不再强调一遍。
“完全莫须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
“可是陛下,您刚刚回绝了查理大公,我们失去了一位盟友,而法兰西的军队正在前往苏格兰的路上,谁也不能保证阿伦伯爵可以带领叛军推翻吉斯政|府。”
“难道你希望我们现在就跟吉斯政|府开战吗?公开表明支持‘公理会’的态度,只会让其他天主教国家有理由明目张胆地入侵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