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不保住我们的政|府,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将白费,被魔鬼统治的英格兰等同于人间地狱。”塞西尔依然振振有词,卷毛胡子也不飘了。
一开始他们还能有理有据好好说话,会附带听一听其他大臣的意见,后来干脆直接开启对喷模式,你一言我一语喷的脸红脖子粗,偌大的枢密院只听见他俩的争吵。
王座上的伊丽莎白始终保持笔挺的坐姿,安静地听着他们吵架,像一尊屹立千年不倒的石雕塑。
直到侍卫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够了!”掌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争吵戛然而止,“这件事容后再议,别忘了加莱的前车之鉴。”
陡然间就没有了耐心,她迫不及待要去看看那个女孩儿的情况,起身,在大臣们茫然的目光中离开了枢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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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热……
只要听到这个词汇就能联想到瘟疫,那是上帝给世人降下的惩罚,每次爆发都会夺去成千上万人的生命,那些惨烈的画面时不时浮上心头,即便伊丽莎白相信自己受到上天的庇佑,也不得不感到恐惧。
那个女孩儿,会死吗……
脚步不觉加快,走到房门口,珍和凯特-阿什利站在外面,一边朝里张望一边急躁地踱着步子,见到她的身影,迎上去,“陛下!”
“什么情况?”
“早上小姐刚醒说起不来,让我扶她一下…我就发现她身上很烫,是在发热……”小姑娘哭得两只眼睛通红,抽得喘不过气。
抬眸,看了眼屋子里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想也不想就要进去,阿什利连忙拦住她,“陛下,您千万别进去,会被传染的。”
蹙眉,有一瞬的犹豫,却还是推开了阿什利,走到床边坐下,一把抓住女孩儿的手。
很烫,几乎要灼伤了皮肤……
半梦半醒着,江心言仿佛置身于炽热滚烫的岩浆里,被火烤得浑身直冒烟,朦胧间有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忍不住缩紧身子抱住那只手,贪婪地汲取着令她感到舒适的温度,迷迷糊糊睁开眼,是错觉吗,好像看见了暴君……
“伊丽莎白…好凉快啊…”
“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伊丽莎白……”
“记得帮我收尸……”
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泪,模糊了伊丽莎白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其实仔细想想这个暴君对她挺好的,没有把她丢进囚牢,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够仁慈了。
“你比画像上漂亮多了…我好喜欢你…可是研究了你那么久也没研究出什么来…还不如亲眼见见你…”想到自己快要死了,无论一切是否梦境,那些没机会说的话一定要说。
心头微震,像是被戳了要害,偏过头去,“你不会死的。”
听女孩儿喊着自己的名字,心好像要融化了。
如果是传染病的话,她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江心言,一定无法幸免,那短暂的犹豫并不能让她的理智回归大脑,做出正确的判断,若自己也染病死了,这个国家又将陷入无尽的内战,怎么可以如此冲动呢……
与那些阿谀奉承不一样,江心言说的是真心话,她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无法直视心头那股异样的躁动。
所谓的理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都得瘟疫了…肯定死的透透的…咳咳…”边说边咳嗽,鼻子塞得呼吸不畅,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东西这里似乎没有。
纸巾!!
“你的症状,不像时疫。”蹙眉,语气严肃起来,一把lū 起江心言的袖子,仔细查看,皮肤依然细腻光滑,什么异常也没有。
应该不是天花。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撅着嘴,严重的鼻塞让她声音都变了调,委屈兮兮,然而这位女王并没有生气,“那让医生来给你放血吧。”
“不要……!咳咳…”
猛然想起,这个时代的医生都极其不靠谱,认为生病是因为血液里元素不平衡,所谓的治疗方法就是放血,元素达到平衡,病也就好了。
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愚蠢说法,害死人。
“我就是鼻塞…喉咙痛…没力气…冷…啊啾!”说着江心言打了个喷嚏,感觉鼻涕快流出来了,急得直嚷嚷,“纸巾纸巾,给我纸巾啊啊啊…”
这一嚷嚷,嗓子更痛了。
但是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去拿手巾来。”转头,对躲在门口进退两难的阿什利吩咐,虽然那个单词她没听懂,但是看江心言的动作就知道了。
两块绣着精致图案的漂亮手巾摆在面前,也顾不得糟蹋浪费了,抓过来就擦鼻子,毫无形象地在女王面前做这种事,丢脸。
“你都不怕被我传染嘛?要是你也死了,你的国家怎么办?”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
暴君,明明刚才那么温柔。
撇撇嘴,丢掉手巾,继续抱着伊丽莎白的手当降温神器,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她的脑子突然转了过来,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传染病,她这症状,感冒无疑。
昨晚那么冷,她又躺在外面地上睡着了,不发烧才怪。
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小时候生病发烧会被抓去打针,后来去了英国留学,医疗费用昂贵,她有个什么感冒发烧都靠自己调养好的,俗话说,久病成医。
“陛下,那个……”
“怎么不喊‘伊丽莎白’了?”轻笑,戏谑的眼神一闪而过,又有些像在嘲讽。
撅起嘴,不语,抱紧了怀里的手,“我应该不是得了瘟疫,可以自己好起来…”
手上传来的灼热温度,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记忆里她那个短命弟弟爱德华,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发热是家常便饭,每一次都并非时疫那样的传染病,而是过段时间便自行好起来。
会不会,江心言也一样?
可是弟弟终究是十六岁那年便病死了……
隐隐有丝担忧在心里某个角落徘徊,不觉微微蹙眉,她的伪装面具陡然出现细小裂纹,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
“陛下?”小心翼翼地开口。
回过神,迅速藏起眸底涌起的异样,归于平静,“你确定能自己好起来吗?”
不然呢,医生也靠不住啊……江心言默默地吐槽,很想扔个白眼,她发现自己变皮了,可能是最近女王对她太太太太温柔的缘故。
“大概六成把握,不过我需要点辅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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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言所说的辅助的东西就两样:酒和姜。
姜煮水当饮料喝,酒擦身体降温,白开水不离手,每晚早早地上|床休息,睡到自然醒,午饭后再睡一觉,壁炉不间断添柴以保证屋里足够暖和,就这么养着。
养到第四天,烧完全退了,感冒还没好。
那些以为她得了瘟疫避之不及的人,见她不仅没死还精神尚好,一下子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开了去。
“小姐,姜茶来啦!”
珍手里抱着个银罐子,眉开眼笑地跑进来,放在桌子上。这些天如果没有她悉心照顾,屋里厨房两头跑的,病也不会好转得这么快,江心言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她。
“辛苦啦,等我病好了,做火锅咱们一起吃~”
“那小姐要赶紧好起来!”小姑娘两眼放光,这都是近日被科普太多的结果,弄得她对东方美食有种蜜汁向往。
江心言抱着罐子伸出舌头,探了探温度,有点烫,“嗯,还要叫上陛下,她肯定会喜欢吃的。”
脑海里情不自禁浮起一抹倩影,朦胧线条勾勒出完美的面部轮廓,或高高在上的傲慢,或温柔如水的暖心,那双变幻莫测的灰蓝色瞳眸像是永远也无法看透,强势之余带给她偶然的惊喜,无不拨动着心里某根紧绷的弦,她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些日子每到傍晚,伊丽莎白都会来看望她,有时候亲自带着菜叶萝卜,边陪她聊天边喂兔子,而且还学会了“灰砸”的发音,念得很标准,不愧是精通六门语言的天才。
江心言知道她很忙,却还是想每天看到她。
从珍嘴里得知自己迷路那天,伊丽莎白下令封了整座伦敦城,派出全部的近卫军挨家挨户每个角落地找她,最后是在那迷宫一样的园子里找到的,那时候她几乎已经绝望,累得睡倒在灌木丛里,希望醒来就能回到现代。
睁眼看到伊丽莎白的那一刻,就好像她是她的救赎。
大概只有路痴才能理解她当时的心情吧……
☆、16
眨眼间到了十一月份,气温骤降,泰晤士河面上笼罩着寒冷的迷雾,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天空飘起了几场不大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