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直到外间大门被推开,伊丽莎白窈窕纤长的影子出现在明亮的烛火里,一双灰蓝色的瞳幽幽闪烁着诡异的暗光,扫过她怔愣的脸。
接着,她栽进了一个微沁着凉意的怀抱。
“你是不是喜欢奥洛?”
“没有啊…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下巴被牢牢捉住,铁钳般有力的指骨仿佛捻起了燃|烧的火|苗,烫红了她细|嫩的皮|肤,很疼。
唇|瓣被一口咬住狠|狠嘶|磨,破掉的薄|皮刺|痛蔓|延,舌尖尝到一点血腥味,江心言挣扎着推开她,大喊:“你有病啊,干嘛咬我,痛死了…”
这人属狗的吧……
不对,1533年是蛇年,伊丽莎白属蛇。
蛇也咬人,还有毒!
擦着唇上的血珠,江心言愤愤地瞪着她,后退了几步,突然想到,自己属老鼠,那岂不是,被蛇吃?
“对不起。”
“……”
伊丽莎白站在原地,神情稍显落寞,她偏过头,任由垂落的红棕色发丝盖住侧脸:“明天是属于我们两个的日子,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疾步离开。
她这一走,整晚都没回来,江心言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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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顶着两只熊猫眼醒来。
阿什利夫人和诺利斯夫人以及两个不认识的小侍女,各捧着一个铺着红布的大托盘走进来,江心言揉着酸胀的眼睛,愣住:“这些是什么?”
不会又赏她一堆金银珠宝吧…
“小姐快起来,先换衣服。”
“……”
两个小侍女不由分说把江心言从床上架起来,手脚利落地替她扒|掉睡袍,换上袖口镶嵌着蕾丝花边的织花锦缎衬裙,然后套上她的噩梦——紧身胸衣。
每系一根带子,她都不得不吸气,直到背后的圆孔全部系满,在这紧身胸衣的强制塑形下,本就纤细的腰身更是盈盈一握,上半身呈现一种病态的“苗条”,江心言觉得自己快要被勒的喘不过气了……
接着是能让裙底藏个人的裙撑。
最后是绛红色的天鹅绒礼裙,同色系巴格达丝绸披风裙摆,刺绣貂皮披肩,成套的红宝石碎钻耳环和内项链,以及一长串缀满莹润珍珠,一圈又一圈地套过她雪|白纤|细的脖子,垂落胸前,繁复沉重。
有点像电影里要去加冕的女王,就差权杖、宝球和王冠了…
阿什利夫人拿来一条黑布蒙住她的眼睛,在脑后系了个结,扶着她转身:“江小姐,现在随我们走吧。”
“去哪…?要做什么?”
对未知的恐慌与失去视觉的不安,让江心言不敢迈太大步子,小心翼翼地前进,尽管嘴上这么问,她还是任由自己被搀扶着走,大概是本能的信任。
见阿什利夫人,如见伊丽莎白。
“对了,陛下呢?她一晚上没回来…”
看不见,阿什利夫人笑了笑:“陛下在一个神秘的地方等您。”
“什么地方?”
“暂时保密,您去了就知道了。”
担心了伊丽莎白一夜,大早上还被摆来摆去,江心言发誓等见到那女人,必定狠狠咬她一口,报昨晚的仇!
阿什利夫人和诺利斯夫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出门,下楼,两个小侍女在后面帮她提裙摆,她像个被打扮好的木偶洋娃娃一样,等着被摆上展览台,既无措,又充满期待。
☆、58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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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在脚下松软柔韧的绿茵Cao坪,像一汪轻涌浪花的青色海洋,植被泥土的芳香交织缠绕在弥漫着香甜味的空气里,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听觉会更加灵敏,耳畔仿佛回荡着冗长悠远的钟声,来自她要去的前方。
心里隐约有了预感,藏在礼裙披风下的小手紧张得渗出s-hi汗,江心言停下步伐,眼前隔绝了外界的黑暗忽然变得不那么可怖。
“江小姐,到了。”
伸手替她解开黑布,阿什利夫人的声音有些抖,像是喜悦。
“嗯……”
没有路上的忐忑与不安,这一刻她的内心平静如毫无波澜起伏的湖面,像预见在脑海中的场景那般坦然,当一缕明亮的光线漏进解落黑布的缝隙,她听见沉重的厚木大门被推开。
廊外矗立着栩栩如生的天使雕像,墙壁上挂满精美别致的壁画,一条浓烈如鲜血汇聚的红地毯从脚下延伸至路的尽头,明灯引路,翠植作陪,江心言捏紧了汗s-hi的手心,深吸一口气,抬步,缓缓走上红地毯。
这是一座半露天的大厅式山水庭院,两旁栽满缠绕起绿藤白石的双色玫瑰,喷泉里流出泛着馥郁花香的涓涓清水,雪花石精雕细琢出镂空亭台,坐落于红毯尽头,那里,站着她念了一夜的人。
同样的天鹅绒礼裙是雍容华贵的深紫色,绣着金边与密线的貂皮披肩,阳光依着她高高盘起的发丝洒落肩头,如圣光般耀眼的金色光芒流泻下一缕恢宏,紧紧包覆着她修长挺拔的身影,那一回眸,灰蓝色的瞳孔里晕开灿亮绚丽的流光……
心跳急停一拍,又抽搐着恢复了节奏。
伊丽莎白轻扬起唇角,向这个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孩儿伸出了手,掌心的纹路深刻而清晰,淌着灼热的温度。
终于,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对视,是黑夜融进了大海,江心言张了张嘴,唇瓣翕动,凝滞迟缓的呼吸悄然吐出,又深深地吸进肺里,陶醉,微甜。
轻轻抬手,松开拳头,小心且郑重地放进伊丽莎白温软的掌心,霎时被一片滚烫灼人的温度紧紧包裹住,那颗悬着的心忽然就安稳地放了下来,归于平静。
“心言,这是属于我们两人的婚礼。”温柔,满含宠溺的笑意渗入眼底,细细打量着女孩儿身上华丽张扬的礼服,效果比预想中要好。
这是王后加冕时穿的礼服,而历代英格兰王后中,只有她母亲和n_ain_ai受过正式的加冕礼,因此礼服传到小玫瑰这里,是第三代。
筹备只用了一个月左右,伊丽莎白不想让她的小玫瑰担惊受怕,才选择了这样一个相对隐蔽又不失浪漫的地方,就算没有主教,没有牧师,没有上帝,也无碍于她们成为彼此今生的另一半。
透过小玫瑰脸上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你是不是想给我一个惊喜…?”脸颊微红,羞赧地低下了头。
“嗯。”
这惊喜,实在又惊又喜。
她也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大理石高台上高高立起的十字架,托着一幅安妮王后的半身肖像画,画前放置着一顶以碎钻汇成玫瑰和三叶Cao、以珍珠红宝石吊点缀的纯金王冠,在阳光照耀下折s_h_è 出璀璨迤逦的奢华光芒。
伊丽莎白小心地捧起它,垂眸凝视着,轻声道:“这顶王冠隶属英格兰王后,从金雀花家族时代传承至今,佩戴过它的女人,都举行了正式的王后加冕礼,而它的上一任拥有者,是我母亲。”
说来讽刺,亨利八世的六个妻子中,唯有安妮王后举行过盛大且正式的加冕礼,除了后冠,还加冕过“圣爱德华王冠”,然,即使是这样的保障,也不敌亨利八世随口的一句:她是私生女。
然后她就从公主变成了私生女,接着又从私生女变回公主,反复无常。
目光扫过那幅画像,江心言愣了一下。
“现在,它属于你。”
抬眸轻笑,举起手里的后冠,轻轻戴在女孩儿头上,压住她乌黑柔长的发丝,眸底闪烁着坚定欣慰的微光。
好重……
这是江心言唯一的感受,不敢低头,不敢随便转动脖子,要感谢阿什利夫人给她挽的头发,好歹能固定住这顶沉甸甸的后冠。
于她而言,这是一份承诺,一场仪式,并不意味着责任与权力,更不需要承担它赋予的重量。
“心言,把你的手给我。”
“噢…好…”
递过去左手,一枚雕刻着王室纹章的戒指轻轻套入她的无名指,左红龙,右狮子,金属的微凉擦过温热皮肤,沁入一丝震颤。
和伊丽莎白手上的戒指一模一样,这该是属于英王的,身份与权力的象征。
“这个…?”
“婚戒。”
瞎扯,江心言很想翻白眼,这纹章图案哪是她能戴的,正欲摘下来,伊丽莎白捉住了她不听话的小手,神秘一笑:“你看,有玄机哦~”
说着打开了带图案的盖,里面赫然出现两幅迷你头像画,从发色可以看出,一个是伊丽莎白,一个是她。
随后又打开了自己手上的戒指,果然印证了她刚来到这里时说过的话。
是安妮王后的画像……
这个秘密,除了她和伊丽莎白,没有人知道。
记忆一瞬泉涌,江心言不觉眼眶微s-hi,小心翼翼地把两人的戒指都盖上,十指相扣:“丽兹,我不要王冠,我也不想做王后,我只要这个戒指可以吗…”
“嗯?”
“因为…在我心里你不是女王,是伊丽莎白…我今天嫁的人也不是女王,是伊丽莎白…”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眼角淌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渗进唇缝里,尝到舌尖上的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