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微微叹了口气,齐晗在上上下下的疼痛中收敛了思绪,很多在马背上想不到的环节也渐渐浮现在脑际:也许一切都要从和
刘江川在十万大山中相遇说起……
刘江川采了朱果回家,定是如实向刘江岳——也就是阿提莫夏川说起了自己,而刘江岳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点
也不难解释,因为在很早以前,在齐晗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查清楚了。
这个人就是——曹墨。
所以后来刺杀陈耿的事不了了之,甚至刘江岳自断臂膀将那些黑衣人灭口,都是为了实现另一个更加令他心动的目的——刺杀中
州嫡皇长子。
他的目的,无外乎要引起两国交战,借助北莽的势力光复西蜀的政权。
至于刘江川……齐晗背上的鞭伤已经渐渐麻木,膝下却越来越难以忍受,他抬手擦去额上冒出的冷汗,强迫自己忘记那些尖利的
石子。
他不信刘江川也是这一切y-in谋的环节,他们相识不久,却坦诚以待;齐晗自十五岁出别院处理晏天楼事务,说阅人无数不为过,
哪些人可信,哪些人可交,他自有一番自己的见解;更何况,先生和师父尤其注重在这些事情上对他的考校。
那些打在皮r_ou_上却痛到心肺里的藤条,让他早早学会用心去看待一个人,不管是表面还是内里。
他信刘江川,就如他从一开始就信易舒云……是一样的。
想到易舒云……齐晗的思绪渐渐有些涣散,这一次他定然是要生自己气的,上次他自罚禁食禁寝,那这一次他又会用什么方式让
自己记住教训……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从背后将齐晗扶起来,把他安置在一边用来临时休息的行军榻上。齐晗疼得有些昏沉,久跪的双腿回了血之后
更是疼得钻心。
感觉披在身上的外衣被拿走,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瞬时暴露在空气中,齐晗缩了缩脊背,转头一看,竟是齐慕霄!
“九……九师伯?”
齐慕霄拿着药罐子,用一块柔软的纱布沾了药,轻手轻脚地涂在伤痕上。听得齐晗的语气,眼神不动地问道:“你以为是谁?莫
鑫?我手粗,用纱布给你涂药,你忍着点……”
“不……不疼,谢九师伯……”
齐慕霄无声地笑了笑,粗犷的嗓音因为放得低,显得沉稳而令人心安。他极具耐心地一点一点上药,跟他豪迈魁梧的形象大相径
庭。
“晗儿,你知道你九师伯打小就傻,除了你先生,没人愿意多看我一眼,齐风云更是早早就把我打发到院正府,当没我这个儿子
。”齐慕霄一边上药一边说。
齐晗却是听得汗颜,先生一脉果然都是无视皇权的,先生和师父一口一个‘齐慕霖’,连带自己有时都会无君无父,有一次还被大
师伯罚了掌嘴!如今的九师伯也是出口‘齐风云’,这是有多瞧不上中州的两代国君啊……
其实齐晗有一点没想到,那就是中州的第三代皇帝,极有可能不但要被直呼其名,若有必要,还有可能在他家先生手里褪了裤子
挨藤条的!
齐慕霄自然是没这么觉悟的,他继续说道:“两年前见到你,我就极欢喜,我三弟弟教出来的孩子,果真不一样;后来知道你竟
是我齐家的人,我就更高兴了,齐氏好歹出了个能让我看得上眼的了!你唤我九师伯,我爱听;但你家先生不在的时候,你能不
能唤我九叔?毕竟齐氏就出了我俩比较有出息!”
对于齐慕霄目中无‘齐氏’的骄傲,齐晗莫名觉得很自豪,却同时也感动于这个外表和内心同样粗犷的亲王大将军,此刻别扭而粗
糙地转着弯想让自己唤他一声‘九叔’。
“九叔。”齐晗很认真地唤了一声。
“哎!”齐慕霄咧着大嘴笑呵呵,随后,他收了手里的药罐,又把一套雪白的中衣放在齐晗枕边说道,“好了,这是我让莫鑫给你找
的一套衣服,你先穿着。膝盖上你自己上药成不成?我怕弄疼了你,就刚才那一阵儿,比你九叔练一个时辰刀还累!”说着,齐
大将军真的抹了抹额上的汗珠。
齐晗笑着坐起身,应道:“是,九叔,晗儿自己来就好,谢九叔。”
“谢啥!”齐慕霄大手一挥,终于恢复了应有的风格,“完了你到我帐里睡觉去,这里是议事的地方,回头我们还商量军事。等你伤
好些,就明天吧,九叔带你到处看看。”
“是,九叔。”齐晗站起身目送齐慕霄高大的身影离开,心里充满了暖意,他坐在床沿上给自己肿胀青紫的膝盖上药,一边忍着疼
,一边想着这次找个机会跟九叔说说暄儿的事。
接下来几天,齐慕霄果真就带着齐晗巡视了军营里的各个角落,从不同军种的训练营到伙房,甚至军械库、粮仓等平时绝不允许
有任何人随意靠近的禁区,一边走,齐慕霄一边给齐晗解说其中种种的关系。
看得出来,齐慕霄读书确实不多,但是他自从清醒之后,这一生只做了这一件事,自然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更何况,先生不止一
次说过,上苍并没有薄待这个痴傻的中州九皇子,他在军事方面的天赋和领悟力几乎无人能及。所以这些年来,若非有他坐镇北
疆,中州的天下,不可能如此太平无事。
这一天,齐慕霄带着齐晗来到了里军营数里之遥的一片Cao原之上,极目望去,北方的春日姗姗来迟,但这里却已经绿Cao如茵。浓
密的细Cao挤挤挨挨地生长着,随着微风掀起一阵一阵绿色的浪涛。但奇怪的是,这么好的绿Cao地,竟然看不到一只常见的野兔或
是飞鸟,碧蓝色的天空下,明明生机盎然的景致,却透着古怪的沉寂。
齐慕霄坐在马背上,马鞭指着眼前这一片疏阔的Cao原,沉声道:“这里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无人区,也就是数十年来中州和北莽的
战场。你也看到了这些绿Cao,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Cao会比其他地方长得好,却从来没有野兔牛羊过来吃?”
齐晗转头看着齐慕霄,静等着下文。
“因为这里的Cao汁里,都带着血腥味儿。”齐慕霄被北方的朔风吹得无比粗粝的脸庞泛着沉痛和悲悯,“所以,即便这里有最好的Cao
,也没有动物来吃;而没有了野兔牛羊自然也不会再有虎狮狼豹,渐渐的,连天上的飞鸟都会绕开这一片地方,久而久之,就成
了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齐晗沉默着,心也沉着。
齐慕霄继续说道:“晗儿,九叔是真的很赞成你这次追杀阿提莫夏川的行动,虽然北疆有朝廷和你先生共同支撑着,各方面都足
以战胜北莽来袭;可是但凡见过真正的战场以后,没有人希望打仗……”
那天,齐慕霄还跟齐晗说了很多,这个被中州西北百姓称为“战神”的忠亲王,心中对战争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厌恶;可是他又背
着中州皇室的姓氏和十几年来对北疆这片用鲜血浇灌的土地深入骨血的责任,守护着这片辽阔的疆域。
回程途中,齐晗始终落后了齐慕霄几步,仰视着日暮苍茫之下自己血脉相连的叔父伟岸的背影,齐晗心中对和平有了更甚一层的
理解和向往。
快到军营的时候,前方突然有快马来报,说是抓到了一个要偷越军营的j-ian细;报信的兵士还说,步军统领蔡赫见将军不在,已经
做主审讯,只是至今未曾得到口供。
齐慕霄当即夹马前行,齐晗也知军营中混入j-ian细非同小可,也就暂时按下适才的情绪,匆匆跟了上去。
军营里并不设有专门的刑房,连带刑具向来都只有随处可见的马鞭和手臂粗的军棍,而那个j-ian细,此刻就被绑在一个临时搭建的
十字架上,除了上衣,胸口密密地布着马鞭抽打的血痕。
“刘江川!”齐晗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j-ian细!
第183章 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齐晗看到军营里抓到的细作之后,立刻请求齐慕霄停止用刑,并毫无隐瞒地将他和刘江川之间的渊源和盘托出。齐慕霄想了一想
,答应了齐晗的请求,把刘江川交给了齐晗。当然,关押和囚禁是必不可少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齐晗已经感激涕零,陪齐慕霄用过晚饭之后,便连夜带着药去了临时囚禁刘江川的军帐。
伤势比想象中的重得多。
昏暗的灯火里,刘江川赤裸着上身平躺在Cao席上,四肢上锁着镣铐,双脚处的锁链被固定在军帐深深钉入地下的铁桩上。
刘江川脸色惨白地昏迷着,胸口狰狞的鞭痕大都豁开了口子,这是刑讯而非齐慕霄对齐晗的训诫,自然是要把人往死里打的。
齐晗蹲跪下来,就着火光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了血迹,然后一一上了药。整个过程中,刘江川始终没有醒过来,呼吸微弱,气息燥
热——他烧得很厉害。齐晗心中奇怪,鞭伤虽重,不至于如此致人昏迷,是不是还有其他伤?他细细一看,发现他双肩处似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