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身份的关系,齐晗和齐昀早早就被召回宫里,参加皇室的一应祭祀典礼。齐昀倒是没什么,齐晗却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收敛
了笑容,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一步三回头地显出不舍之意。但是君子渊等详知内情的人,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兴致盎然的小儿
子君默宁从霍忍冬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女儿,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去哄她。
君府的晚宴前所未有得热闹,君子渊、连如月二人看着座下三个儿子在时隔十年之后终于齐聚一堂,灿烂欣慰的笑容里,总有掩
饰不住的晶莹泪光。
过了年,君宇就三十了,膝下有君亦恒、君亦恬两个儿子,又新收了易舒云一个弟子;朝廷之中,因为擎天城的顺利建成,虽然
尚未建功,但有识之士都能看出这样一个地方对东西两川有异心之人的掣肘和对北莽战事将会起到的作用,君宇升任丞相一职,
已是朝中默认的事实了。
家庭事业双双圆满的君宇携着家小给父母叩首拜年,君子渊看着最令他省心的长子,笑意满怀。
君寒过年二十六,虽说亲事未完,但南海国一战足以让他在朝中站稳脚跟;身为次子,他从小没有哥哥那么严于律己,x_ing格也是
随和开朗,如今更是娇妻已定,还有什么可多求的?他今日早早问过兄长,能不能把宋丹青接来一起守岁过年,君子渊尚未发话
,连如月、魏子衿和霍忍冬三人,已经忙不迭地准备起来到了。
于是,君寒携着未婚妻子宋丹青,也向座上父母拜了年。
最后才是二十五岁的君默宁。三少爷携着妻子霍忍冬、抱着君府唯一的女儿君灵儿,扬眉吐气地叩首三拜,人还未起,要红包的
手几乎伸到父母胸前!久久没有回应,三少爷乍一抬头,却看到父母看着他红了双眼。君默宁把女儿交给霍忍冬,膝行上前几步
,又三首叩下,千言万语,尽都在此不言之中了。
最后是易舒云、君亦晞和君亦晨三个君门弟子上前行礼,君子渊收了情绪,一一给过红包,送上了特属于长辈的祝福。
回到座位之后,君亦晞揽着小师弟,靠着兄长,只觉这一切如同梦中。
君府的家宴和谐、热闹又充满了温馨、和乐,拜过年之后,男女分桌吃饭,君子渊一桌有君氏三兄弟和楚汉生、连如月一桌有她
三个儿媳,两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已经被抱回房里睡觉;易舒云带着两个师弟和君亦恒占了一桌。
“宁儿,别看了,晗儿和昀儿今夜要在太庙守岁,出不来的。”看着脸上笑得欢畅,却不动声色地频频看向门口的君默宁,君子渊
无奈地提醒道。
“谁说我想他们了!来,哥,喝酒!”君默宁狠狠地灌了一杯酒,却是被呛得猛咳了起来,在楚汉生的照料之下,终于停了下来,
却莫名地眼眶泛红。
那一夜,君子渊父子都喝醉了,而其中尤以君默宁醉得最是昏沉。他拉着楚汉生,说着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话,却让一个堂堂七尺
的汉子,泪如雨下。
第212章 雪夜相聚
除夕的夜里,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鹅毛大雪,“淅淅沥沥”的细碎之声充斥着天地之间。丞相府的夜宴散去了,各房都回了自己的居
所,君寒送宋丹青回了比邻馆,也没耽搁就回了家。仆役们打扫完厅堂,也都各自回去休息。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落雪有声。
楚汉生所住的小院就在无音阁旁边,廊下的灯笼在雪夜里散发着昏黄晕眼的光芒。楚汉生披着氅衣坐在台阶上,身旁,放着两坛
酒,一件氅衣。
子时已过,楚汉生却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果然,丑时未半,院门被推开,君默宁颀长的身影伴着落雪缓步而来;楚汉生拿了氅衣起身,替他披上,二人拿起酒坛,就坐在
廊下的台阶上,相对豪饮。
直到一坛酒去了大半,楚汉生随手拿衣袖擦了擦嘴,说道:“去年在东川没等到他,前年……虽然就在身边,可他也就比死人多
口气……今年明明一切都好了,可是……”
“揭开他身世的那一刻,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君默宁又灌了一口酒,“第三年等不到,第六年、第九年一样等不到,你还
是像我一样,赶紧娶妻生子,往后也就不用等他了。”
“爷有了夫人,有了灵儿,不是一样过来等?”楚汉生转头看着白发男子,目光里是少有的执拗。
君默宁看了看他,不说话,只是喝酒。
许久之后,君默宁才转移话题道:“北莽怎么样?屯了兵却不动手,刘江川在做什么?”
楚汉生回答道:“没有刘江川的消息,自从晗儿放了他之后,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至于北莽屯兵未战,是因为阿提莫夏川
去年突然大病了一场;看来确如晗儿所说,朱果对于提升功力是有好处,治病却效果不佳。”
“阿提莫夏川若是病死了,那真是皆大欢喜。”君默宁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楚汉生也笑,说道:“北莽也是有能人的,最新传来的消息,经过半年调养,阿提莫夏川的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我估摸着,明
年开春之后,怕是会有一战。”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君默宁接口道,“如今好歹等到南海国平定,至少不用两线用兵,剩下的,就看朝廷的了。你我之力终是有
限,强求不得……”
话题说尽,二人又相对沉默。
楚汉生喝尽最后一口酒,说道:“爷,寅时都过了,您还是回去陪着夫人和灵儿吧。晗儿……我在这里等他……”
君默宁带着酒意看着两世的同伴,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自欺欺人,宫禁重重,他还能飞出来不成……”
话音未落,未曾关上的小院门口突然卷进一阵风雪,一个人影运着轻功、喘着粗气、怀里还鼓鼓囊囊地装着不知什么东西,如飞
一般冲了进来。
不是应该在宫禁重重的皇宫里的齐晗,又是谁!
“先生!师父!”顶着满头雪花的齐晗看到台阶上坐着的两个人,惊喜地唤道,两只眼睛在黑夜白雪中,熠熠闪光。
“晗儿!?”楚汉生半疑惑半吃惊地站起身,走近了才看到此刻的齐晗几乎是一身的狼狈,白色的衣服上一团一团积雪融化之后的
潮s-hi,还黏着摩擦过后的尘土污泥;脸上更是夸张,鼻尖脸颊上一条一条的黑色,让他清清秀秀的脸庞显得有些呆萌。
“手脸不洁、衣衫不整!大半夜的你做贼去了?”君默宁坐在台阶上没有站起,却习惯x_ing地皱眉教训道,“还有,你怎么出来的?”
“先生……晗儿……”
“到里面说吧,外面冷。晗儿,你先进去,里面有火炉子,把衣服烘干。”楚汉生哪里猜不到自家爷的情绪,无非那口别扭劲儿上
来,借着教训孩子掩饰自己的担心。
齐晗偷眼看过喝过酒之后脸色有些红的先生,在楚汉生的半推半搡之下,宝贝似的捂着怀里的东西进了屋。
“爷,进屋吧,”楚爷又搀扶起君默宁,低声道,“刚才还盼着他回来,大过年的,少教训他几句吧……”
二人进屋,明亮的灯光下,只见齐晗跪坐着,地上铺了块蓝色的步,上面正放着几只烘烤过的红薯;只是不知为何,长条形的红
薯都有些断裂,也有因为他捂在怀里被压扁压烂的。
楚汉生看到他的样子,暗中抚了抚额,抢在君默宁前面问道:“你弄成这样怎么回事!昀儿呢?”
齐晗见二人脸色不虞,也知道这一夜行为孟浪,但是拼着被教训,他也不后悔的。
“回先生、师父,”齐晗跪直了身子,说道,“晗儿太庙守岁之后,就陪母亲回宫……昀儿也陪着容母妃回去了。这两天,我问过宫
里御膳房,他们没有红薯,我特地让风哥哥帮我从宫外买了些,在坤宁宫烤给母亲吃……后来,母亲累了,晗儿就……就拿着这
些出来了……”
“拿?怎么拿?出来,又怎么出来?”君先生没什么好口气地问,转而又对楚汉生说道,“看看他胸口。”
楚汉生这才意识到什么,忙解了齐晗的衣服一看,胸口果然红了一片,严重的地方还有几个看得见的水泡!虽有蓝布包着,刚从
炉子上拿下来的红薯,到底还是把他烫伤了。
“你是不是傻!”楚汉生忙不迭地起身拿药,心疼道,“相府里没红薯吗?用得着你从宫里偷出来?!”
“晗儿听同叔说,府里的红薯放在厨房里,都发了芽不能吃了……”
“顶嘴!”君默宁冷森森地说了两个字。
“晗儿不敢!晗儿知错,请先生责罚!”齐晗本能地叩首认错请罚。
君默宁苦恼着撑着脑袋,头疼!
楚汉生看着这一对师徒无语,在君默宁的挥手赦令之下,让齐晗坐在椅子上,给他胸口的烫伤上药,一边又让他把经过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