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和绣红明白过来,蛊还在卜清河体内。
“若我不去向老太太回复,老太太片刻就会追查过来,到时候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想必织锦已毒气攻心,又吐了一口黑血。
“就算她找过来,找到的也是一具尸体!”安易生冷言道。
“呵呵,有人打她蛊的主意,你觉得这次之后,她还会给你们机会吗!”织锦开始发颤,面皮下黑雾翻腾,像是死亡环绕的美丽妖姬。
“暂时留你一条狗命!”绣红说罢打开小瓷瓶,弹出一颗药丸至织锦口中,抬手便将织锦敲昏过去。
第17章 阳谋
绣红一筹莫展,偏安嬷嬷又不在,她知道织锦所言非虚,卜老太太定能通过她找到这里。
既然事情从一开始就偏离的方向,那就只能见招拆招,见机行事。与其躲在这里,倒不如先发制人。
安易生决定趁着老太太没发觉,倒不如直接擒了卜清河,以此要挟老太太,就赌一赌这孙子到底在老太太心里占多大的分量!至少安易生随着卜清河的时候,全府上下还是能看出卜老太太对于孙子是真心的关爱心疼,这是骗不了人的。
绣红却摇了摇头道:“你知道府里的芝兰姑姑去了哪里吗?虽然老太太说的是让芝兰告老还乡,但奴婢亲眼看见老太太将芝兰锁喉而死,尸体就埋在了那年你昏过去的山石底下。”
卜府日渐凋落,早已不复当年,这些年一直在卖奴遣人,没了芝兰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波动,然而听到这里,安易生还是疑惑了,老太太为何要杀她。
“因为她当年盗蛊不成被老太太发现,所以安嬷嬷才会如此的急切。”
安易生总算明白了,这没落的豪门底下的汹涌暗流,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多,更澎湃。
“你们还有谁?”安易生想弄清楚这两股势力中,到底夹杂着多少明人暗线。
绣红道:“只有我和芝兰,芝兰死后,便只有你我。”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拂了拂鬓边凌乱的秀发,整理了被划破的衣衫,借着点昏暗的灯光,脱下了脚上的一只小绣鞋,揉了揉脚踝,想必是刚才的打斗中,伤到了。
安易生无心看女儿家的长情,绣红将话题岔开,对去擒卜清河的主意,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片刻后,绣红掏出一片铜镜,拿起木梳,竟梳妆起来。
安易生印象中的绣红热情爽朗,却不失女儿家的心细,而且也不在意打扮。
“奴婢有些话一直想对公子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公子此去擒拿卜清河,恐怕是凶多吉少,请原谅绣红无法跟随。”
难道绣红早已对自己芳心暗许?安易生大胆的猜测,扪心自问,卜府里的女人,自己能够喜欢上的,唯有绣红,自己甚至还做过少爷梦将来娶她之类的。不过时过境迁,那都是一时年少信马由缰的疯狂念头罢了。何况还过了这么久,现在的绣红才是真真实实的绣红,安易生始终无法将她与以前的那个绣红等同起来。
然而下一刻,安易生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将自己拉入这个漩涡中,让自己惨遭巫蛊荼毒,毁容不能与亲友相认,这一切,都是绣红一手造成。
绣红梳着头发,声音不轻不重,如烟如雾,在这狭小的密室里竟有些缥缈。“那夜月圆,也是千织蛊活动最盛的时候,有人想杀掉卜清河,毁掉千织蛊。”
安易生记得那声音,在他昏去的前一刻,他还是猜出了其中一个是绣锦。绣锦那时应该是想倒戈,和别人夜会、言谈之间都是怎样杀掉卜清河。
只是安易生不知道绣锦已死,或许当年绣锦的死只是个开端。
“虽然我不知绣锦是怎么知道了芝兰的身份,但从这可以看出,我们这么多年精心的藏匿,还是败露了。绣锦并没有告发,而是倒向我们这边。只可惜,老太太棋高一着,想必是早已察觉出绣锦的异常,安排了位织锦潜伏在后。”
安易生看了看倒在一旁的织锦,她面上的毒已散去,估计不到片刻就会醒来。
“织锦杀了绣锦,芝兰为了不暴露身份,不与她纠缠,逃了去,这时织锦看到了昏过去的你,给了你一发毒针。”
安易生恨恨道:“你一直都在!等织锦离去,你将我弄到了这里,然后我就被暗无天日的折磨?”
“公子恨奴婢也罢,怨奴婢也罢,总之过了今日,一切都烟消云散,公子恢复了容貌,即可远离我们这些肮脏y-in暗的人。”
安易生冷冷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救我一命?”
“安嬷嬷是给你解了毒,但也发现了你有利用价值,她本是看上了你的妹妹安红豆,哎!天意弄人。”
“我知道她们都是我安家的长辈,但我不想知道她们那几辈子的事,她们为什么又来祸害我们!”安易生终究意难平,有些事情,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碰到,碰到了便是伴随一生的纠缠。有些秘密,最好永远不要知道,一旦知道,便会在漩涡里面越陷越深。
绣红梳头的手一怔,随即道:“你不想知道又如何,事实就摆在眼前,发生过就是发生过,谁也无从抵赖!”
安易生一阵心虚,昨晚的事...
谁知绣红转过头来:“嬷嬷没告诉过你,安氏自古都是习蛊之人?你身在巫蛊世家,只是你是男儿身,本应做个闲散少爷,正正经经的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女人们则衣钵相传,保守者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除了害人有什么用?”安易生不屑的说道。
“除了害人,还能自保!“
“你可知你安家为何败落?哎,说了又是一段往事。”绣红梳好妆,又对着镜子仔细的端详了一遍。
安易生发现绣红有着与自身年纪不相符的见识与阅历,看着镜子里的绣红,成熟妩媚,明艳动人。忽然道:“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
绣红微微一笑:“你认为呢?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个活了一百多岁用蛊驻颜的老妖婆?”
安易生觉得当然不是,少女的青春如四月的风,其他季节是吹不来的。绣红能知道这么多事,多半是安嬷嬷的缘故。
安易生还想再说点什么,绣红却打断道,等太阳一出来,就没机会了:“公子速去吧。”
待安易生走后,绣红自知不是织锦的对手,看了看旁边的刑具,抄起旁边的金绞琵琶勾,便将她绑在了梳洗台上,只要她敢耍花样,就启动梳洗台,万千梳齿便会将她剐成r_ou_渣。这丫头深藏不漏,肯定懂些不为人知的方外之术。
安易生踏着风中柳枝,飞速过了假山石,赶去了卜清河房内,掀开被子便想掳人,却一瞬间停住,中计了,里面只有两个枕头。随之而来的是一张缀满了宝石的大网,如同满天星河怦然坠落。安易生急忙挥鞭卷住外廊,借力脱出,谁知被那网绞住右脚,宝石如同一颗颗细小的鳞片,脚瞬间被刮血r_ou_模糊。
长鞭至柔,在网内毫无施展空间,安易生后悔当初为什么不选择利器,直接削了这破渔网。
安易生一咬牙,脚下一用力,直接想拼着没了右脚挣脱渔网,然而那人根本不给他机会。渔网一经绞住便松开,随即扩大抛了上来,如猛虎开口,直接扑面而来。
安易生本已跃出窗外,被宝石渔网拖住后脚,摔倒在地。那网松开的瞬间,安易生并未站起,而是七湾八扭的在廊下栅栏的缝隙里穿来穿去,渔网扑空,主人见擒他不得,直接上手,出掌便夺过来,伴随着木屑的翻腾,安易生只听得后背一闷,喷出了一口血,便瘫倒在地。
“先别杀他......。”有人说道。
安易生转过头来,对上了卜老太太凌厉的眼神,旁边则是卜清河、安红豆、崔秀才、周氏等人。
安易生想过无数种方法与他们相见相认,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种方式。
“让我看看这丫头到底是谁!”安红豆怒道,上前迈开一步,直接扯落了安易生脸上的黑罩。
一瞬间,众人惊呆,面色各异,眼神复杂,有人嫌弃,有人鄙夷,有人窥探,有人审视,有人不屑。却没有一个“原来是你”的眼神!
安易生却是又惊又喜,又是忧虑,又是伤感,还带着些许害怕,目光闪烁。
“男的?”安红豆道。
自己的亲妹妹不但没认出自己,而且见面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看来自己变化之大还真是丑的自己亲娘都不会认出来。
“说,你们藏在哪里?”崔秀才挥剑喝道,剑尖直指安易生鼻头。“不说我先割了你的鼻子!”
“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妾身看了真是好害怕啊,咦,那条鞭子似乎不错,哪得来的。”先前的渔网竟是周氏的外袍,此时的周氏浑身闪耀着珠光宝气,哪里还是以前的寒门小妾。她走过去拾起那条鞭子,抬手便挥了过来,安易生的脸上顿时多了条血痕。
“姑n_ain_ai,不是说只有女人才可以...”安红豆望向了卜老太太,连称呼都变了,安易生想到了那句继承衣钵。
“哼,贼婆子教出来的东西和她一样,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堂下之物。说,老贼婆在哪?”卜老太太发怒的时候不可怕,她淡定的时候最恐怖,安易生只想赶快表明身份。“我我我...我是...”
前面周氏的那一掌太过猛烈,安易生五章六腑都被震伤,一说话就感觉血气凝结,气息不通,咳嗽起来。
“姑n_ain_ai,把这个人交给我,我新制的毒还没药人用过呢。”安红豆红唇轻启,笑眯眯的带着讨好的味道对老太太道。
“行,不过你得让他说出杀你哥哥凶手的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