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寒连忙朝王源使眼色,王源也只能悻悻闭嘴。
齐晗带着齐暄向莫垚交代了一些事情,他没有精力去理会莫垚苦哈哈的哀求神色,只嘱咐齐暄要懂事听话不可胡闹。
齐暄目睹了适才在院中的一切,也看出长辈们对君哥哥真心的欢喜。他向君哥哥保证,一定会听爹爹的话,不闯祸,他还要学打
算筹,跟君哥哥一样厉害。
齐晗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与莫鑫一道离开王府。
是夜,京郊别院。
大个子楚爷一边小心翼翼地拿着柔软的面巾给齐晗通红肿胀的双颊上药,一边心疼道:“你个傻孩子,哪有自己下手这么重的?
你不疼啊!”
怎么不疼?!但是心更疼!“师父,先生……”
楚汉生替他擦去眼泪,柔声道:“该你的罚你受了,不用再想其他的;也是我和你先生不好,平日里随意惯了。”
齐晗摇头,满眼愧疚。
楚汉生示意他闭上眼睛,给他哭肿了双眼涂上一层凉凉的药膏,宁静的夜里,师父的声音分外令人心安,“这件事你先生本是不
在意的,只是这是你大师伯罚下的惩戒,连你先生也不得不接受。只是我们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你大师伯多么严谨周正的一个
人,以后在他面前谨言慎行才好。”
齐晗点头,他怎么还敢掉以轻心?这是他第二次连累先生被罚了!
楚汉生笑着道:“这前前后后的药都给你上了,你今晚一定要安心休息好好养伤。明天开始好好在院儿里呆着,你若觉得愧疚,
在书房里伺候你先生用心一些,别惹他生气也就是了。”
安顿好齐晗,楚汉生吹熄了灯火带上房门。他也不确定齐晗到底能不能好好休息,多半是不能的,连累了他家先生,他肯定愧疚
得想死。
无奈摇头,楚汉生借着灯笼的光走到前院,宽敞的院子里,一个挺拔的身影端正地跪着。
“爷。”楚汉生上前,在君默宁的身侧跪下。
君默宁不知在想什么,回过神来朝楚汉生笑笑,朝后面努了努嘴。
汉生领会道:“我给晗儿上了药,睡下了。傻孩子对自己下手狠,嘴里都破了。”
君默宁无奈一笑。
“我知道爷是不在意的,”楚汉生也笑,“晗儿也是跟着我们习惯了,结果犯在大少爷手里,大家都认栽。大少爷也是好意,毕竟皇
帝的名讳,真的不是随便叫的。”
君默宁只是笑,一脸无所谓,随后他又朝一边看了看。
楚汉生没动,道:“无妨的,我陪爷聊聊天。”
君默宁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墨”字。
楚汉生道:“晗儿回来说的我想过了,曹墨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为他那个北莽太后的娘贪墨银两,那肯定是不能留了。当初留着
他,也不过就是为了吸引北莽探子的注意,毕竟有个明确的目标总比他们来到中州之后我们大海捞针的强。至于曹谦……爷的意
思呢?”
君、楚二人就这样跪在庭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深夜寂静,繁星满天,谁能料想这两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在这小小的院子
里,搅弄风云。
第二天早上,楚汉生自己也瘸着脚伺候君默宁上了药,吃了秦风准备的白粥,去到书房处理各地送来的晏天楼公事。
门口,齐晗早早地跪候着,看到先生和师父相携而来,少年愧疚担忧的目光逡巡着,难得没有垂首恭候。
君默宁走近了,弯下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脸上依然清晰的指印。
那一刻,齐晗居然发现,他家先生的目光是无奈的,疼惜的,含笑的,丝毫没有责怪和生气。
齐晗螓首微仰,贪恋着这道目光,不愿清醒。
时光如隙疏忽而过,大半个月的时间,君宇就查清楚了一切,证实了曹墨贪墨赈灾钱款的罪名,齐慕霖亲审亲判,流放三千里。
自此,江南一事终于尘埃落定。
第54章 暗涌
时光如隙倏忽而过,大半个月的时间,君宇就查清楚了一切,证实了曹墨贪墨赈灾钱款的罪名,齐慕霖亲审亲判,流放三千里。
自此,江南一事终于尘埃落定。
而君默宁算计得也没有错,北莽始终蠢蠢欲动南下之心不死,在齐慕霄回京述职不到一月之后,就匆匆赶回北疆。这一去,再回
来也不知是何年月。
这段日子以来,齐暄很安分地呆在王府了,晨昏定省,还跟着莫垚读书习武;难得有时候他父亲看到他有模有样的挥舞着木剑,
还会上来纠正他一些小小的动作,那一天,小小的齐暄都是振奋的。
只是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离京那日,齐慕霄牵着已经随他多年的马,神态亲昵,这是他最好的伙伴,生死相依。这时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孩子,微一转头,
就看到他牵着那个叫莫垚的护卫,乖乖巧巧地站在不远处为他送行。那一刻,血脉给他了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的温暖。
他,其实还是很聪明懂事的……齐慕霄这样想。看着小孩渴盼的目光,他招招手让他近身,阳光下,他清晰地看到孩子眼中迸发
出的惊喜的亮光!他挣脱莫垚的手,向他狂奔而来!
却在此时,耳边传来属下禀报诸事妥当可以出发的声音。
齐慕霄略有些遗憾,但也仅仅是一瞬之事。他洒脱地转身,利落地上马,一群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军士,在他们最崇敬的亲王将
军的带领下,绝尘而去。
只留下那个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最终,齐慕霄还是没有摸一摸他的孩子柔软的发丝。
在里京城百多里的一处小镇民居里,形销骨立的曹墨两眼无神地依靠在床头。
当日他披枷带锁地离开京城,只有他那个善良的弟弟曹博书出来相送,看着弟弟似乎永远长不大的眉眼,他困难地用手摸了摸他
的发丝,嘱咐他放心。
真的不用担心,流放三千里,他走不到的。父亲身上剧毒未解,母亲还指着自己做中州和北莽的联络,他们二人怎么会允许自己
走到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
虽然,其实他自己是愿意去的。
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山清水秀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做一个田舍翁,娶一个妻子,粗鄙些也无妨;生一个孩子,男孩儿
女孩儿都无可以,男孩儿的话教他认字算账打猎种田,能养活自己就好;女孩儿的话,就要好好打扮,将来找一户好人家……直
至有朝一日他老了,含饴弄孙,然后平平静静地离开人世……
曹墨抬头看了看绵延无尽的官道,嘲笑自己,在明晃晃的白日里……做梦!
果然,还未走出五十里,两个刑部差役和他三个人就被一群全身黑衣的人围住了,不需要太多手脚,咽了气的差役就被扔到了山
崖下。从此,世间就没有这两个人了。
当然,也没有曹墨这个人。
黑衣人整齐划一地跪地,称自己“少主”。
有满身鞭痕千疮百孔的“少主”吗?不过换个身份继续做棋子而已……吧。
一个黑衣人敲门而进,除了带来一碗黑漆漆的药,还有查探到的消息。脱离了尚书府之后,曹墨觉得做事情更加放得开手脚了。
他自嘲一笑,他贪恋那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忍受苛刻的鞭打责难;如今一无所有,彻底隐入黑暗,道是自由许多。
得失得失,他到底是得还是失?
“回少主,”黑衣人面容平常,丝毫没有特征,“属下这段时间监视齐暄的时候,发现那个叫君亦晗的少年经常出现,齐暄对他极为
驯服。”
“哪里来的人?”曹墨把苦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他更关心的是那个“君”字。他本意是要收拾齐暄的,谁料竟有了意外的惊喜。
黑衣人本来对曹墨跟一个孩子较真的做法颇有不满,但是这个新晋少主冷冷说道:“五十万两银子已经送去了,现在我想给那个
孩子一个教训,不行吗?”
黑衣人不再言语。
此刻听得他问,便如实答道:“属下跟了两次,他警觉x_ing极高,属下便不敢再出现以免打Cao惊蛇。只是属下大致判断了一下,他
回程的方向是……云中山。”
曹墨倏然坐起身子,惊喜道:“云中山?!居然是云中山!”
云中山,京郊别院,晨光熹微,雀鸟啁啾。
楚汉生推门而入的时候,齐晗已经在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书桌的一角,整整齐齐地垒着一叠白纸,纸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行
一行蝇头小楷,笔画端正清秀,丝毫没有凌乱马虎。
楚汉生轻轻叹口气,这样的成效,这孩子定又是一夜没睡。
“师父。”见他进来,齐晗脸上闪过欢快而含蓄的笑意,快步走到书桌一边跪地相迎。
“写完了?”汉生看了一眼桌上的成果,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过来,师父给你上药。”
“师父……”齐晗轻轻唤着,不由自主地靠近这个高大威猛的男子,除了先生,这个男人给了他太多太多关怀和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