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的呼唤‘三叔叔’的声音。
君三生无可恋了!
站在书房门口的回廊里看到这一切的君宇既好笑又酸涩,他无声地看着那个脱口要杀皇帝的弟弟耷拉着脑袋拎着藤条走向书房;
八年,他们身为家人,错失了他整整八年的岁月,那个白衣胜雪潇洒如风的十五岁少年,在偏僻狭窄的京郊山脚下,葬送了整整
八年的岁月!
君三垂头丧气地走到回廊上,看到自家哥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知道铁定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算了,在大嫂和小侄子面
前都丢人了,在自家哥哥面前,还算个什么?褪了裤子挨藤条都不是一回两回了!
把藤条往哥哥手里一塞,三少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道:“哥,真知错了。”
君宇摩挲着家法,半真半假道:“越来越不像话,有这么请罚的?里面跪着去!”
第70章 醒来
君三端正地跪在书房里,君宇沉静地站在回廊外。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君默宁过去常来这个书房上蹿下跳,却从来没有在这里挨过打。那些招摇过市的岁月里,哥哥向来是用来背黑锅、求情和上药的
人,谁知道如今竟成了父亲之外最能管束自己的人。无怪乎晗儿每次见到大师伯就畏惧如虎,兄长风仪日盛,越发令人敬服。
八年时光,每一个人都在成长着。
君宇没有让弟弟久候,手执着百年老藤制作的藤条,与他擦身而过。
“我记得五年前,你为了救晗儿私自出了别院,我也罚过你。”君宇印象深刻,那一次,他知道了齐晗的真实身份;也是那一次,
他罚了弟弟近百藤杖,臀腿几乎血r_ou_模糊;还是那一次,他回家之后熬着父亲如同刑讯一般的家法,生死辗转才保住了别院的秘
密。
君默宁没有抬头,说道:“是,都是宁儿的错。”
“你还记得,当初罚了多少?”
君默宁抬头道:“哥哥判了藤杖六十,宁儿自伤犯了规矩,最后挨了九十一下……”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回家之后爹爹问话,哥
哥前前后后挨了一百三十二下……”
君宇有些揪心。
“同样的错,一点长进都没有,”君宇强作严肃道,“上次罚你六十,这次还是六十,爹说的,哪里犯错哪里就该承担后果!除去鞋
袜,撩起裤管,脚心朝上,趴到榻上去。”
君三看着他哥哥,傻眼。
君宇大哥可不知道他弟弟心里正在奔跑着大宛名驹,他用藤条点点书房墙边的罗汉床,示意。
君三无奈照做。
君宇并不赘言,待他趴伏安定之后收起鞭落,干干脆脆就是一下抽在弟弟的一双小腿上,百年老藤的凌厉瞬间带动皮下的血液急
急地想要挣破皮肤,一条泛紫的血檩以r_ou_眼能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唔!”君默宁心中还在纠缠于这种受罚的方式,一时没有忍住,轻呼出声。他马上反应过来道,“宁儿知错,这下不算,劳兄长教
训。”
君宇并不言语,呼呼挥动家法,不一会儿,君默宁一双笔直修长的小腿上已都是密密的红色檩子。
君默宁熬得辛苦,兄长下手并不轻。父亲、兄长包括自己,从来都不会轻慢家法,只要手里执着诫鞭,就是要用疼痛让受诫的人
记住,这件事不被允许;若是做了,则需要付出代价。家法,教、责,不是羞辱,是警示。
三十下,打在小腿上。剩下三十,责在脚心。
君默宁只觉得一双脚被放进火里,燃烧着皮r_ou_,钻心入骨的疼。这个量,这种力,他猜测着兄长多半又给他加了‘教不严’的罪名
。上次晗儿不小心叫了一声‘齐慕霖’,不就被大哥罚了一夜的跪外加禁声三日?这一次,没道理不提的。
合该他们是同病相连的师徒!
君默宁一边想一边趴在罗汉床上喘气,却突然感到小腿上凉凉的,是大哥在给自己上药。他马上阻止道:“哥,别上药了,是宁
儿的错……”
君宇轻轻拍了弟弟一下,成功引起他一阵痛呼,“打完了不上药,哥哥哪里这么残暴,趴好,再动我再打一轮!”
君三语塞了,良久才弱弱地说道:“那……哥能不能回头给晗儿也上个药?”
君宇哪里想到他前脚说了‘残暴’,后脚这个做人家先生的人就担了这个罪名!而当他真的去给齐晗上药而知道原来弟弟抽的也是
徒弟的脚心的时候,大师伯第一次扶额叹息!
真是天道昭昭,昭昭天道!
君子渊眼神定定的没有说话,君默宁连忙细细地诊脉,发现的确没事,才放下心来。再看他爹的时候,发现君相的眼神已经有了
焦距,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惊讶、惊喜、惊恐的年轻人。
“爹,您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君默宁顾不得每踩一步都如同针刺一般的痛楚,站起身弯着腰细看他爹的神色,然后他发现
,君相的眼神深邃如海。
君默宁心中一颤,直起腰站着,早先的灵动肆意洒脱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恭敬隐忍,如同他每年冬至日回家,明明倔强如斯
却丝毫不会反抗。
“爹,您受伤了……儿才出来的……”见君子渊不为所动,君默宁垂下眼睑继续说道,“大哥替儿担保了留在家里……儿去看了……
阿木,大哥罚过孩儿了……爹,您别生气!”
对君子渊的沉默,君默宁是心慌的,这一次父亲心脉受损,他自问他冒不起一点儿风险,他直直跪下,说道:“爹您别生气!孩
儿马上找大哥领板子,打完了马上回去!”
君子渊略略转头,看着诚惶诚恐的儿子……
君默宁见父亲看着他不语,以为是默认了他的话,他叩首之后第三次说道:“爹,您真的别生气,孩儿知道错了,以后不敢随便
跑了。打多少让大哥定好不好?您千万……孩儿现在就找大哥领板子……”
语无伦次的君三面对父亲无声的目光失去了方寸,他站起来转身就走,却冷不防被一只虚弱但不可置疑的手握住了手臂……
君子渊定定地看着疑惑转身的儿子,这是他最苦命的三儿……
第71章 前尘与今朝
君子渊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村庄,父亲早亡,年幼的君子渊早早地接受了遗腹孤儿的身份,母子俩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世事乖离,天不仁,万物刍狗。一场天灾伴着人祸,使本来日子就艰难的君氏母子失去了赖以为生的二亩薄田,从此流落江湖,
如沧海浮萍。
那一年的那一天,江南秣陵城中的那一次相遇,带动了历史滚滚的洪流,终究湮灭了前朝如画般万里江山。
那一日,江南的春雨如媚如丝,细细斜斜,浸润着初生的万物。料峭的东风,其实还夹杂着冬的寒凉。
空旷的大街早已没有了行人,只有街边的店铺还开着门,等待着也许有也许没有的顾客。
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街的一头缓缓而来,拉车的骏马毛色单纯,精神十足,踏出的脚步干脆利落,偶尔打起的响鼻居然都
颇有气势。车帘外,车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驾车技术娴熟,神态也是安然。
“吁……”马车行至一家名为广和斋的糕饼店门前,车夫一拉缰绳,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夫低头听着车中人说了什么,轻声答应之
后,从马车上拿出一个矮凳放在地上,又打起一把黑布打伞,一只手轻轻掀起车帘。
一个身穿华贵綢衫的男子率先下车,口中说道:“小妹你在车中稍候,我带云儿去广和斋买你们最爱吃的松子饼和雪花糕,再顺
带看看旁边的药铺是不是有些新奇的好药材,不会耽误太久。”边说着,边扶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下了马车,车中响起了一个
妇人的应答声。
广和斋的伙计听到动静早已迎出大门,却意外地发现门口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没有疑问地,小伙计在马车里的富
贵人还没有进门之前,上前说道:“走走走,光天化日的,哪里不好睡,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小小的身影动了一下,抬起头来,原来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衣衫破烂,面黄肌瘦,面对伙计的驱赶,男孩轻声道:“我娘病
了,不能淋雨,等雨停了我们就走,行吗?”
“不行!”伙计断然拒绝,“人家客人不会等雨停了再上门,快走快走,不要逼我动手!”
孩子的母亲发出了几声艰难的咳嗽,在孩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她的衣着残破,相貌却端正,此刻的脸上泛着一丝不正常的
潮红,整个人像风中的落叶,看起来一吹就要倒下。
她俯身向小伙计表示歉意,没有开口说话,轻轻牵起男孩的手,缓步投入缠绵的春雨。
男子轻轻摇头,少年却已经打着伞追了上去。男子跟了上去,当他看到男孩儿清澈倔强的双眼,那一缕命中注定的缘分之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