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君默宁叩首及地。
君子渊无奈道:“你唤我父亲,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为父得知这一切,想到这些年你受的这些苦,你让为父情何以堪?抑或者,你
打算隐瞒一辈子,让你这个无能的父亲躲在儿子撑起的羽翼下,庸碌一生?”
君默宁再次叩首之后直起腰身,满脸愧悔道:“父亲,儿未曾这样想过!从来没有!儿蒙上苍父母恩赐生儿有智,知道父亲母亲
为了保全孩儿生死不顾!儿装聋作哑,父母兄长从未厌弃孩儿,反是视如珍宝,惜之爱之,父母生养之恩天高地厚,儿纵是粉身
碎骨也难报万一……”
话音未落,君默宁脸上已经挨了狠狠一巴掌!
“你不是生而有智,你是冥顽不灵!”君子渊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你怎么不知道你是我与你母亲血脉相连的孩子,我们对你所
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何曾要你偿还!”
第74章 父子、师徒
君默宁怔怔地跪在地上仰视父亲,脸上的指痕突突的胀痛起来,此刻他的表情迷惘、惊讶、还有将懂未懂的挣扎。
君子渊的心更痛了。哪里有孩子从来不知道这个道理?哪里有孩子一天到晚想的是如何护着父母护着家人而从不考虑自己才是最
应该被护着的那个人?
“这一次被一箭s_h_è 中,”君子渊突然换了话题,“我当时觉得是个必死无疑之局。所以临终……那如今大难不死,自然不是‘临终’了
,我已吩咐了你大哥,为父死于这场刺杀,身后封荣全无所求,只要求皇上,还我三儿……自由。”
君默宁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炸裂了!
父母之爱,生死相托!
父爱深沉,凝如山岳!父亲罹难生死难料之时,他想到的依然是失去了自由的幼子,他‘临终’唯一的愿望,还是他失去了自由的
幼子!
母爱无私,不息如川!一边是连氏最后的族人,一边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孩子!母亲绝望之余,选择自封佛堂,甚至……用自
己的x_ing命替她不懂事的儿子赎罪!
是啊,父亲母亲何曾要自己的回报!可笑自己自诩算无遗策智珠在握,竟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有弄明白!
“爹,儿……知错了……”二世人生漫长岁月,君默宁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脆弱,他膝行两步双手环住了父亲,整张脸埋在了父亲
腰间。
不一会儿,君子渊就察觉到了腰间渐渐s-hi热——这是他的三儿二十几年来未曾流过的赤子之泪。他把君、连两氏的安危默默地扛
起,笑着,癫狂着,饮泪如饴。
君默宁无声而泣,他感受到父亲的手抚着自己的发丝、肩膀、后背,传来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力量,如同此刻高照的艳阳,驱散了
冬日彻骨的寒凉。
再多的泪也终有流尽的时候,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的三少终于找回了理智,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转头想想,在父亲面前哭不
是什么丢人的事吧……吧……
君默宁无声叩首三顿,以谢亲恩。
君子渊扶起幼子,怜惜他膝上长跪的伤,让他在凳子上坐下,他也坐下。
君宇回来的时候,父子俩就这样坐着,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爹一脸的高冷,他那张牙舞爪的弟弟满脸的讨好、求饶!
君宇不太忍心打扰这么美好的一幕,他的父亲和弟弟,都是人中龙凤,可是这么多年来,何尝这样亲近过?
“哥,您回来啦?”君默宁站起身,笑得明媚。
君宇也笑着应了,给君子渊请过安,说道:“爹,再过十几天就年末除夕了,爹之前吩咐的事情……还需要孩儿向皇上禀告吗?”
“不用了,过几天我亲自与皇上说,生死一场,换宁儿的自由,他会同意的。”他在承祚一朝为相多年,对皇帝有足够的了解,“而
且经此一役,朝上的事我也力不从心了,索x_ing乘此机会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去江南啊,爹,”君默宁兴致勃勃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还可以乘船出海去看看,沧海横流……”
父子三人絮絮叨叨,从未有这样一刻,人与心如此靠近。
君默宁一瘸一拐地回到无音阁的时候,看到齐晗正跪在地上擦地。冬日寒凉,他穿着相府仆役的短褐,麻布的发带从头顶的发髻
上垂下来,他用冻得通红的手将发带往脑后撩过,顺便擦去脸上因劳作而冒出的汗珠。
他是私自跑出来的,以戴罪之身寄居在先生的无音阁。先生被相爷罚在佛堂,除了到来之日罚他清理无音阁之外,也没有精力来
责罚他,齐晗便日日清理洒扫。他由初时的提心吊胆,渐渐意识到他居然住进了先生幼时成长的居所!这个认知让他无比欣喜!
于是,他更加小心、恭顺,不惹先生生气。
君默宁站在门口,看着吭哧哼哧跪在地上擦地的徒弟。没有比这一刻,他理解并且心疼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
心有执念,可以把自己放进尘埃里,只要在意的人好,便一切都好。
他的晗儿,也是苦人儿。
幸好幸好,他的先生,觉悟了……
渐渐擦到门口,却有一方的光线似乎暗了,齐晗抬头看见他先生站在门口。他马上撑起身子,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上前扶住君
默宁。走得近了才看到,不单是日日跪抄行动不便,今日先生的脸颊竟然还肿着。
“先生,相爷……又罚您了……”自从来到相府,他家先生动辄得咎,他身为弟子又是戴罪之身,实在无能为力。
君默宁放下了心结,这点伤实在算不了什么,看到小徒弟这么在意,他摸了摸脸颊笑着说道:“没事,你帮我膝上上药吧。”
几天来,君默宁第一次主动要求齐晗给他上药,少年心中一喜,忙应道:“是,先生。”
扶着君默宁靠坐在床沿上,小心地撩起两边裤脚:今日的伤似乎又重了些!少年看着眼前两个红肿的膝盖心事重重地想着,先生
如此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还要日日受责,相爷的要求得有多高啊!如果相爷知道先生的徒弟这么愚蠢……
齐晗摇了摇脑袋,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了出去。他跪在脚踏上,拿出药膏上药。
“去搬个凳子,跪着不疼吗?”君默宁看着他的脚,跪着擦了那么长时间的地,跟他受的罪也没区别。
齐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嘴角上扬,“是,谢先生!”遂起身颠颠儿地搬了个小杌子坐了。
药是凉的,手也凉。心却是暖的。
君默宁靠在床角上,徒弟在给他上药,这样的场景实在不多见。更多的是面前的孩子被他责了罚了打了,伤了疼了,还要忍着眼
泪体察他的情绪。
只因为,他是他的先生;便如,他是父亲的儿子。
雷霆雨露,皆是恩。
“今日先生说错话,父亲掌掴了我,很疼。”君默宁语气缓缓,看到小徒弟惊诧又心疼地抬头,他伸出手摸摸齐晗的脸颊,“先生也
打你,疼吗?”
齐晗眨巴眨巴眼睛,脸有点红,“先生说错话相爷都要罚,晗儿说错话,先生更应该罚了……先生说过,责罚……就是为了疼的
……疼了,才能记住教训……”
他说过这样的话吗?霸道先生君三少扪心自问,承认好像是有点教傻了小徒弟。
“晗儿,你想回家吗?和父母团聚?”君默宁问,语气平和。
齐晗眼里果然闪过无比惊恐的神色,却马上反应过来,这只是先生的一个问题,他很仔细地想了想,才答道:“先生,晗儿……
不想回家,先生和师父在哪里……哪里就是晗儿的家……”似乎说这样直白的话让少年很紧张,他掩饰地低下头,认真上药,又
说道,“况且晗儿身世未明……”
“你是齐慕……皇帝的亲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君默宁斩钉截铁道,却依然不敢告诉齐晗他被掉包的事,这个孩子在这件事情
上执念深沉,若是知道这一切的因由,他会崩溃吧……
齐晗怔了怔,淡淡一笑道:“那晗儿和皇上也不亲,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像先生和师父一般疼惜晗儿……晗儿有了先生和师父,父
亲……可以不要的……”
君默宁闭了眼睛,放下了执念的他心软如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晗儿说不要,就不要了!”三少又开始霸道了,“父亲已经决定去请皇上赦我自由,到时候先给你娶个师娘,然后我们就叫上你师
父,一起下江南!”
齐晗被这句话中的消息震惊傻了!
君默宁看着傻徒弟的样子,哈哈笑道:“我们去四方岛,先生带你出海去,追鲸鱼……会喷水的那种,没见过吧,哦,画册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