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玉听见他生分的语气也不恼,只当他喜被人碰触,笑着看着他,“你是来比琴的还是来观琴的?可要和我一起坐?”
“我……”傅司琴顿了顿,他想说他是来观琴的,但他又有点手痒。若是比琴,技不如人也就罢了,若是技压全场,会不会给傅宁玉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铮——”一声琴响,傅司琴朝琴响处看去,在一楼正前方的楼台上,一把琴静静地摆在上面,一个人坐在它的面前,笑着把手从琴上拿下来。那把琴——
突然手腕一疼,傅司琴回头一看,台玉拉着他向前走去。手微挣了一下,发现被握得更紧。一阵大力涌来,傅司琴才发现周围的人纷纷朝他们挤来,他被台玉护在身前,没有被别人碰到分毫,反而台玉屡次被人碰撞。
看着毫不在乎自己反而将他护着丝毫不漏的台玉,傅司琴最终停歇了手上的挣扎。
等到坐下的时候,傅司琴才知道台玉为何刚刚拼命冲挤。在他们的后面,还站着一大群人,那些都是没有抢到位置的。
此次琴会的比赛场所设置在一楼,所以一楼的位置少得可怜,但二楼、三楼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上去的,因此每次琴会正式开始前都会有一番争抢。
“你——”傅司琴想说什么。
“铮——”又是一声琴响,整个酒楼慢慢安静了下来。他原本想问台玉的话被这一声琴声打断,又咽了下去。
那把琴,傅司琴用目光一寸一寸勾勒着那把琴,在看到琴尾带着烧焦的痕迹的时候,目光颤了一下,不动了。
“喜欢?”台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傅司琴转过头去看着他,他也正看着那把琴,想来这时就算是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见的。“这是这次琴比魁首的奖励。有无数人尝试带走它,但它现在还在那儿等着他的主人。因为琴会的对手包括了所有爱琴会琴之人,甚至包括那些大师。”他就是横扫了同等级的人之后,败在了那些大师的手下。
台玉收回目光,看向傅司琴,眼神中带着前辈对后辈的鼓励,“你可以试试。”
傅司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是一个没有前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人,不值得。
台玉怔了一下,或许傅司琴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目光带着多强烈的的遗憾之色。台玉轻笑一声,死鸭子嘴硬。
“铮——”第三声琴响响起,“琴会正式!”独属于焦尾的琴声淡了下去,另一把琴的琴声开始连绵不绝的响起,似波涛连绵,一浪高过一浪,浪潮达到顶点,似要落下,忽地一声惊响,浪潮拔起,一层连着一层,似乎永无止尽。
傅司琴沉浸在这琴声中,感觉自己身不由己,被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挟裹,人在毁天灭地的力量中是如此的渺小。
每一个人的琴声都仿佛带上一种力量,这力量让傅司琴忍不住沉醉其中,直到结束,依旧无法自拔。
“还有公子要上台吗?”
“还有公子要上台吗?”
迷迷糊糊中,这些声音仿佛离他很远。他听见了这些声音,但他的心神仍然沉浸在刚刚的琴音中,完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突然手侧一股大力传来,他毫无防备地被推了出去。按理说他是会摔在地上,但身体却条件反s_h_è 般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弹了起来。
但直起身过后,从脚下传来的一阵阵虚脱感让他忍不住皱眉。傅司琴转头看向台玉,台玉向他笑着点了点头。傅司琴再次皱眉,不向四周看,他也能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
傅司琴回头,看见台玉鼓励的目光,顿了一下,他决定假装不知道,貌似旁若无人的朝着台玉走去。
“公子请留步。”身后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傅司琴顿了一下继续抬步。
“公子请留步。”傅司琴无奈地发现这次的声音来自他的前方。听声音好歹也有五十来岁了吧,跑这么快?
傅司琴抬头,看见一个老头笑眯眯地挡在他的面前。“公子既然上来了,不妨试一试?”
“我是被人推上来的。”傅司琴淡淡地说。
“我知道。”老头听见这话笑得更欢了,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但你既然来了这次琴会,说明你是爱琴之人,那可是焦尾,你难道不想把它带回去吗?”
“不想。”傅司琴一点也不上当。
“那——”老头还想再说什么。
傅司琴突然浑身颤抖,气血不断上涌,止不住的咳嗽从口中传出。突然嘴里一甜,傅司琴将手拿下来,手上已沾上了丝丝血迹。果然,这身体这么弱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看来是真不想参加了?老头摸着胡子,一脸遗憾地开口。
“强扭的瓜不甜,老头你这样有意思吗?”二楼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傅司琴抬头望去,只见声音传出来的地方被一层纱帘遮住,模模糊糊看不清人影。
老头刚说一句话就又被打断了,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不理二楼的人,将刚刚的话说完,“那就这样吧。”
傅司琴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点点头,就要像台玉的方向走去。
“等等。”傅司琴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平心。平心倚在墙上,嗤笑一声,“刚刚谁说要借琴参加比赛?怎么?临阵退缩?就拿身体不好当借口?”
傅司琴静静地看着他,平心也倚在墙上不屑地看着他,亏他在后面看到他把周公子气走的时候还有点误会他的歉意,还准备向他道歉。没想到他上台连试都不敢试一下,果然就算没有周公子也有吴公子张公子,在门外的有恃无恐都是虚张声势,哗众取宠罢了。
沉默间,“刚刚向老夫借琴,想要在门外表演来赢得参加比赛资格的人,就是你?”坐在左上方第一位的人站起来,朝向傅司琴问道。他脸色严肃,目光深邃。
“左老,真有此事?”他身边的人纷纷问道。
左老自矜地点点头。这……楼里众人的话语声突然炸开,像是一锅水煮沸。盯在傅司琴身上的眼神,有不屑的,有鄙视的,有惋惜的……平心靠在墙上,冷眼看着傅司琴。
刚刚拦住他的老头为难地捋了一把胡子,犹豫地问道,“你,可要上台?”
傅司琴反而笑了,“我一定要上台?”
“那倒不是,但——”
“那就是了。”傅司琴朝着门口走去,迎着众人各异的眼光,他走得潇洒自若。
走到平心的面前,他看着平心伸出来的脚,“让开。”
平心懒洋洋地收回脚,看着傅司琴走远的背影轻声嘲笑,“一个连台都不敢上的废物。”
傅司琴没有理他。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教出来的,大概也是废物吧。”平心继续说道。
傅司琴快要跨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不过再废物也还是能上台吧,师父不可能比弟子还差吧。不过那也不一定。”平心看着傅司琴停住了更加变本加厉。
傅司琴静静地听着。
“哼,果然是——”平心看见傅司琴不为所动,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傅司琴突然转过身来,在他转身的同时,一个东西已经朝他扔来,砸到了他的脸上,然后掉到地上,在地上滚了两圈。那是一块银子。
“你——”平心捂着脸,正要说什么。
“这是给你的医药费,自己捡吧,不要客气。”傅司琴淡淡地说着。朝左老走了过去,“琴。”
左老皱眉看了他良久,他有点舍不得,但又不得不借,话已经说出口,名声不能不要。最后还是小心地将自己的琴从弟子的手中拿了过来,递到傅司琴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