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停了停,眼里绽放出对年轻岁月的无限留念:“当年我有幸同师父见识过圭门首席大弟子的纸人术。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纸在他手里的剪刀中,三下两下剪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娃娃。放下剪刀的那一刻,小娃娃立马跳到地上翻滚爬行,除了身体是一张薄薄的纸,其余如同真人的孩童一般。”
“老沈,你在谢家老宅的时候,不也做了个纸人。”
“那哪能相提并论的。我做的纸人需要有真人参照,朱砂书写八字将纸人与真人联系起来,才拥有一定的行动能力。而圭门完全不走这个路数,相当于……相当于女娲造人。圭门所用的纸也绝非俗物,水火不侵袭,唯独……”
“唯独怕刀具?”阮洋瞧着小纸人胸前的大窟窿,有些难过。关寒时是什么时候把小纸人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去的?还在危难时救了自己一命。
因为搜魂术在不惊扰鬼魂的前提下,能偷偷把被勾走的魂魄引回来,但会在鬼魂的后颈处留下一个暗红色的螺纹印记。阮洋跟着关寒时下公j_iao的时候,瞧见了关寒时后颈处出现的印记,才心生提防,没想到,最后救自己的,还是他。
“没错。纸人本来就是从刀具中诞生,也会在刀具中灭亡。这是世间万物守恒的定律。我只是没有想到关寒时年纪轻轻,已经修炼到可以将自己的生魂寄生在纸人身上。替你挡下这一刀,生魂伤到不少,无法凝成人形,才变成光球。”
“那让裴扒皮含在嘴里是什么意思?”
“生魂生魂,就是要靠生命之体养魂。倘若光球暴露过久,容易被哪个孤魂野鬼吞噬了去。这里y-in气又重,光球也坚持不了多久。现在只是借裴扒皮的身体养魂,如果不赶紧让光球归于原主,关寒时很可能永远都是植物人状态,再也醒不过来。”
阮洋立即从裴盛的口袋里摸出车钥匙:“你车停哪里?”
裴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往殡仪馆外跑。他听了老沈的解释,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重要,当然不想再拖后腿。
“老沈,你留下来善后,我先赶去医院。”
老沈目送应书怀招呼都没打下,直接跟着两人去,眉头都拧了起来:“姓应的道行不低,身份莫测,也不知对臭小子来说是好是坏。”
阿强没搭腔,只是沿着殡仪馆y-in气和怨气的来源,往走廊深处飘去,没一会儿又飘了回来,故作玄虚地说:“跟老子来,有彩蛋。”
老沈跟着走到走廊尽头,推开储尸间的门:“储尸间除了尸体还有什么东西?如果是想用尸体来吓唬老头子,那你可就打错算盘了,老头子什么鬼鬼怪怪的东西没有见过。小鬼你可别浪费我时间……”
在阿强的挤眉弄眼的暗示下,拉开一个最角落位置的格子。灯一照,把一直叨叨念的老沈吓了一个大跳。
格子里存放着一个青灰色的女子头颅,估计存放的时间较久,眉眼处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如果阮洋在这里,他便可以一眼认出这就是刚化成黑水的女鬼头颅。
青紫肿胀这些尸体常见的特征都能令老沈平和心态面对,唯独那一张嘴让老沈心肝一抖。嘴角向两边割开,又被粗糙地缝起来。看唇上,两颊的痕迹,可以推断女子死后曾遭到残忍待遇。
有些地方流传人冤死后,魂魄会归入冥府告状的传说。有的丧心病狂的凶手为了冤魂无法向判官告发自己的罪行,就将死者的嘴巴切开,强行塞进泥土和石头,再缝得死死的,寓意死者变成鬼后,去冥府都无法开口讲话。
看头颅的五官,应该是个正值美好年华的少女。老沈叹惋一声:“报警吧。”
另一边的阮洋开着裴盛的车疾驰在马路上,所幸夜间车辆行人基本没有,阮洋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市里。早上向公j_iao集团门卫大叔打听的时候,竟然忘记打听关寒时的医院地址,有些暗恼地锤了下方向盘,发出一声突兀的喇叭声。
阮洋忽然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捂住自己的耳朵,缩着脖子,坐在汽车引擎盖上,头顶着一根红绳子绑着的冲天辫。阮洋愣了一下,推了应书怀一下:“你有看到一个小孩子吗?”
坐在后座的裴盛紧紧抓住阮洋的座椅,呜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应书怀捏了捏鼻梁骨,唤道:“进来说。”
接着,阮洋呆呆地看着白胖小娃屁颠屁颠地起来,直接一蹦穿过车子前挡风玻璃,“duang”地一下立在应书怀面前。
应书怀抢先在白胖小娃喊“大人”前,问:“关寒时在哪家医院?”
白胖小娃稚嫩的声音像在牛n_ai里泡过了一样,带着n_ai香味,冒着n_ai泡泡:“市直属第二医院住院部9楼重症监护室023号病房。”
雪中送碳。阮洋惊喜地望向白胖小娃,越看越觉得小娃娃怎么长得这么可爱,就像是年画里的福娃娃,完全忘记刚才第一眼时的惊惧。
阮洋释放出善意,想伸手去拍拍白胖小娃的脑袋,被一个闪身地躲开。
“嘿,还挺有个x_ing的。”
白胖小娃藏在后视镜后,探出小脑袋朝阮洋吐舌头:“略略略略!”随即一溜烟地消失了。
阮洋边启动车子,边好奇地向应书怀打探:“这是你养的小鬼?怎么长得这么粉雕玉琢,跟悯仁慈善院黑不溜秋的婴鬼完全不一样。”
应书怀脸色有些不大好,仿佛在强撑着j.īng_神:“不是小鬼,是灵力幻化而成的。”阮洋急于赶路,没有深究。
赶到重症监护室,正在阮洋打算用什么坑蒙拐骗的方式进入病房时,只看见应书怀与值班的护士对视了三秒,值班的护士欣然带领他们进去病房。
阮洋有些吃味:“长得好看了不起啊。你……”阮洋抬头看到应书怀的脸色,有些诧异,忙跨到他身边扶住他:“熬个夜而已,你怎么身子那么不经扛?”
应书怀轻轻推开阮洋,抓过裴盛到病床边上:“把光球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