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一个小缓坡上盖了间屋舍,周围的Cao木,以及屋顶看着是已经有人先修葺过,此刻村长还有大部分的村民都早已经到了,不过都没什么人吵杂,就是说话也都放低了声音交谈。
方言他们到的时候,见到一些人正忙碌着烹煮东西,一些就直接坐在河边清洗,或剁骨头切r_ou_的,一片忙乎。
屋舍的大门还没有打开,旁边的空地倒已经摆上了台子,上面堆了好些东西,不过最醒目的还是那个猪头,看着还比他们家带的要大好多。
“那个是成爷爷家养了两年多的大猪。”许是发现方言盯着那边看得久了,扶(拉)着他左手的张毅小声说道。
方言顿时也想起来了,之前爷爷还念叨说成爷爷居然不把最大那头卖给他们什么的,不由去看爷爷张老汉,却发现爷爷他一脸平静,配合着小叔的步子,稳稳的抬着祭品也到了那张台子那边。
方言还留意到其他人都看着爷爷小叔那边,然后小声交谈着,脸上的神情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不过后者比较少,还有的是敬畏的,特别是在看到他们这边时,最明显。
没等方言再细看,后边又有村民来了,他被张继扶着往人群外边站,好让后边的人过来。
后面人来之后,村民们就自动摆起桌子来,靠河边又生起了几个火堆,人们更加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方言张继几个没有加入,而是坐在了最外围的那桌那,其他人也没有来说让他们也去帮忙的。方言看看,干脆叫张毅去跟村民拿了篮子蔬菜过来折菜。一边忙着一边观察,发现村子的人其实也挺多的。平时没细数,如今快有一个足球场大的地方居然被全村的人几乎占完了。
人多力量大,在太阳准备爬上山头照晒到这边时,在村子一位年纪最年老的老人颤巍巍提高声音喊吉时到时,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朝屋舍聚拢过来。
屋舍门打开,几个壮汉合力把台子搬到里头,几位老者在老村长带领下进去给点上香,然后念诵祭文,感谢上苍及皇恩让他们在这一年里得以丰收。
期间张老汉还有张继都被叫着一起进到里面去了,方言知道那是代表村子里受尊重,身份也较高的人才能到里面去,就算是站在门口附近,也都是代表村里位置较高的。
就如张家大伯父子俩,就都站在门口附近。
方言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周围附近人们的神情,果然又见到了来之前所看到的,耳朵却也隐约听到一些议论传来。
大意就是这几年靠他和张继,使得村里人们生活更好了,因此张老汉能进去也是应该的,至于张继,以他的身份,更有理由了。
但没等他想再细听,就听前面传来了一声拖长了音的“跪”字,于是在弟弟们还有小婶奶奶帮扶下随着大家一起跪下。
如此行了三次,才又在一声“起”里站起,又等了一会儿,就有村民到旁边去燃炮竹,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里,人们也渐渐喧闹起来,脸上的神情也从肃穆变成喜庆,三五成群地聚一起聊开了。
不过嘴里聊着手里并没有闲着,纷纷去端饭菜摆上桌子,然后再变戏法一样从自己带来的篮子或竹筐里拿出一盘盘或一碗碗自己做的菜也摆上,最后也不必特意安排,大家随意找位置坐,招呼别人来尝尝自己做的菜。
而这时即使不是本村的人,也都被邀请过来一起吃喝。
方雅,还有最近几乎都留下来帮忙的花大娘母子,陈大牛,以及稔山那边来盖房子的人,邻村的……都来了。
吃吃喝喝,热闹非凡,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当晚,村里就醉倒了一大片。
第81章
翌日, 村里绝大多数的人都起晚了, 黎明前只有零星几家在黑暗中亮起火光, 似乎就连狗也都为昨日的饱餐一顿也睡得死沉了一样,整个村子依然安静极了。
张继家厨房是亮火光中的其中一家。
正中间的火塘里的柴火烧得比较旺,照亮了厨房不少范围, 估计也就正因为这个,厨房里没有再点油灯。
一个窈窕的身影轻盈在火塘和灶火两边移动,等到火灶里的火也接燃上,那人转身去水缸那想舀水洗锅, 不想揭盖盖子却发现水缸里的水已经不多, 拿木瓢伸进去时果然几乎到底了才舀上来半瓢水, 于是放下木瓢, 拿起旁边的扁担接了两个空桶打算去后院j-i舍那边挑些水回来暂用。
做这些时她都一直动作很轻, 出门前还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带上油灯的, 最后还是没带, 小心打开门,却不想差点和外面的人影撞上, 一惊之下下意识后退,来人也反应迅速伸手帮忙拉住一头扁担,稳住摇摆的水桶,一手拉了一把她的胳膊稳住她踉跄的身形,以及免去了水桶撞到门板发出声响。
同时一个略带担忧焦急的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方姑娘,没事吧?”
方雅稳住身形听到来人是认识的, 惊吓的脸上稍稍回血,同时也反应过来连忙轻轻挣动了一下,挣开了对方握着自己胳膊的大手,“我没事,谢谢你,花大哥。”
花春生朝里边望了一眼,再低头看退后些距离的方雅,以及她肩上的扁担,微微皱眉,“怎么起这么早?”
“昨天言儿他们肯定都累了,我也无事就起来给大家煮早饭,等言儿起来就能吃了。”
方雅回答,她昨天虽然也去吃饭了,但是没有待太久就又回来,所以是家里清醒能起早的人之一,而杜大娘最近都去稔山那边给盖房子的人做饭,今天正好也没在家。
花春生也想起来了,看了方雅一眼,沉默地径自拿过她肩上扁担,再她诧异地目光里还是解释了一句,“后院水没了,估计是山上哪节被动物弄开没接上,水没来,我先去河里挑些回来,等会去山上瞧瞧,天太黑,挑水的事还是我去吧。”
方雅抿了下唇,随后感激地点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嗯。”花春生挑着空桶转身正要走,忽然又顿了一下,回头逆着火光看她,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看清她一双暗光里也依然水亮的眼眸,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你和言哥儿就是太客气,现在我和我娘都是受你们的照顾,要说感谢的是我才对。”
随后没等方雅接话,转身就大步踏进了黑暗中。
方雅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动动唇,最终却依然没有出声,抬手抓住之前被拉住的胳膊位置,片刻后垂下头,松松没绑好的发丝跟着散下来,掩去了脸上的一切。
半晌转身回去,用仅剩的那些水淘米刷锅,跳跃的火光里柔美的侧脸一片平静。
***
临近午时,阳光白晃晃的照s_h_è 在地面,树枝上的蝉儿也只是偶尔才叫一两声,还是特有气无力。树叶也蔫蔫的半垂着,一动不动。
葡萄架上的葡萄最后一串也在方才被摘掉,不过比起外头那些蔫头耷脑的树木们,架子上的葡萄叶子也显得精神许多,一片片大叶子铺展着,给下方投下一片y-in影,不过也依然无法在这个时刻坐着乘凉。
方言改靠坐在屋檐下的躺椅里,正一颗一颗珍惜地吃着葡萄,旁边小桌上还留着半串,是打算留给等会张毅方锦下课出来吃的。
苏老爷子今早刚到,就抓了还没来得及溜出去玩的两人去检查功课去了,想起两人进屋前那苦瓜一样的小脸,方言有些心疼,于是打算把这些葡萄留着给两人当作安慰。
苏二哥夫夫俩也来了,不过这会苏二哥正跟着花春生还要莫郎中跑山里去了,顾秋和苏老夫人则去了后院纺织间那,所以前院里目前就只有方言在,顺便看看院子里晒的谷子,不让鸟儿们跑来偷吃。
方言吃着吃着就忍不住打起了呵欠,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没一会眼皮就开始变沉下掉,睁开又闭上,再睁开,再合……
最终在他忍不住,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细碎的脚步声,直到站在他身前,脸上的暗光让他猛地惊醒,睁开眼却见是神色有些复杂低头看着他的张春燕。
特别是停留在他鼓起的腹部时,神情更加复杂怪异,方言下意识用蒲扇挡住了肚子,往上坐起了一些,“有事吗?”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他没睡着会突然睁眼,小小的吓了一跳,然后视线在小桌上碗里还剩下的半串葡萄,眼眸里闪过一丝妒忌,不过这些神情很快都被她隐去,温柔地问:“我能坐下和你说几句吗?”
方言心里微讶,虽然她最近经常来家里,但也很少跟他们交谈说话,也很少单独出现在他和张继面前,就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了。
心里暗忖着,面色却不显,方言微微点头,“坐吧。”
张春燕坐在小桌另一侧的方凳上,这次她的目光可以说是光明正大地看了方言的肚子好一会,同样大方地坦言道:“说实话,我是真的挺羡慕你怀了孩子的。”
唇边漾起一抹笑,纤手也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水眸里明明白白映着艳羡,“当初我也以为……”顿了顿,笑容变为苦涩,明媚的娇颜也似乎变得黯淡几分,“后来我和齐哥怎么努力,可是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依然没有动静。”
方言沉默了一会,对这种话题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搭话好。他能说会怀上根本就还不在他计划当中,完全就是个意外吗?虽然对对方无感,但也还是别无缘无故古地去刺激人家吧,免得刺激出什么意外来。
这会儿可没有其他人,他就怕肚子了r_ou_团子出什么意外,张继可是超紧张期待这团子的。
所以方言只好沉默。好在张春燕似乎来的目的也不是这个,所以也好像没有要听他的答案一样,见方言没有接话,她也没有说什么,一会儿后就又自己再次收拾好了情绪,神色如常地看过来似乎打算说别的。
见她如此,方言也就没有急着开口,略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那茶尖还有清凉提神的功效呢。